他回到休息的地方，甚至连鞋子都没脱下，倒在厚厚的毡子上就立刻睡熟了。
　　直到半夜被摇晃醒来。
　　日期：2016-03-20 23:16:00
　　没有人摇晃他，是大地在震颤。

　　“不可能啊——”姜祁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就睁大了：“雪山上，还有地震？不会是又一次雪崩了吧！”
　　以前姜祁总以为西藏地处亚欧板块和印度洋板块的交界处，地壳运动频繁——但是事实上，在高山附近乃至高山本身，都是稳如泰山。
　　这是常识。
　　但是自他来到冈仁波齐，不过一天而已，已经经历了两次不稳定了。
　　桌子上的水壶茶杯都被震落了，姜祁这回总算明白地震是什么感觉了——从床到房门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他愣是东摇西晃走不过去。
　　果然像蹦蹦床，但是地是硬的，跟本没有弹跳力。
　　姜祁好不容易推开了房门。

　　是早上了，山背后有微微的红色已经露了出来，照在积雪上，反而呈现出了一种蜜色来。
　　他走到小小的院子中央，那种轰隆隆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
　　雪山上的空气冷冽而湿润，姜祁深呼吸一口，就像含了一口冰似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地面上并不是姜祁想象的那种尘土飞扬的样子。
　　这场地壳运动，来的真是莫名其妙，走得也猝不及防。

　　除了每隔几分钟大地还微微的颤一下，姜祁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
　　他冷的不行，正要回去重新睡觉的时候，却看到了一道悬挂在山腰的彩虹。
　　是的，一道七色彩虹。
　　是太阳出来，积雪蒸发的水蒸气折射的光辉吗？

　　东方只是一点点微微的红色，而这道彩虹的光芒，居然十分耀目，而且非常清晰。
　　这恐怕是姜祁见过的最美丽的彩虹了，每一道颜色都清清楚楚的，它有寻常彩虹难以见到的蓝色和靛色，在半昏暗的天空中，显得异常明亮。
　　姜祁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日期：2016-03-21 13:35:00
　　他忽然听到了大殿方向传来的唱经声和赞颂声。

　　当他跑到大殿前的时候，刚好看到陆非因从那里走出来。
　　“怎么回事？”姜祁一把拉住陆非因，急切地询问道：“那些僧人在干什么？”
　　“曲沃次仁大师圆寂了，”陆非因也看到了天上的彩虹，他道：“大圆满虹光身。”
　　“你说什么？”姜祁不可置信道：“昨儿还好好的呢，今天就圆寂了？”
　　他还想进殿去看一看，陆非因拦住他，道：“现在不要去看，等三日后再去。”
　　看着姜祁疑惑的目光，陆非因道：“次仁大师的遗体将会被安置在净室中，等待三日之后，将会有不可思议的成就，到时候你可以去瞻仰。”
　　“什么成就？”姜祁越来越不明白了。

　　“他的肉体，将会在三天时间里不断缩小以至最后全部消失，什么都不会留下，或只留下一点点未化尽的头发与指甲。”陆非因干脆坐在了院子里的石磨上，专注地看起彩虹来。
　　“你说真的？”姜祁抓耳挠腮道：“这就是修持唐密的殊胜功德吗？舍利子已经是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事情了，你说的什么虹光身，简直更是超出理解范围了吧。”
　　“这是修持密法的特殊成就，”陆非因忽然道：“以无余肉身而成佛，即修密者圆寂时出现彩光、妙音、坚固舍利、大地震动等瑞相，是涅槃时成就了正等觉。”
　　“就是说他圆满了，成佛了？”姜祁问道。
　　“是圆满了，但是不一定成佛，”陆非因摊了摊手：“也许是罗汉呢？”

　　姜祁觉得陆非因还挺有幽默感的。
　　陆非因看了看姜祁，忽然问道：“羡慕吗？”
　　“当然——”姜祁叫起来：“不过我更好奇，他们的肉身既然转化为了能量，那么这种能量是不是最终会消散在天地中，就像这道彩虹一样？”
　　“你觉得这是一种能量？”陆非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觉得，他是肉身转化为了能量，或肉体物质消散的同时释放出了能量，”姜祁认真地分析道：“能量以彩虹形式出现为我们所感。”
　　“有一种物质，叫反物质。反物质和物质水火不相容，一旦相遇，就相互吸引、碰撞而全部转化为光。”姜祁道：“这符合高僧们去世后的异象。”
　　“这些高僧们，会不会在修行的时候，在体内产生了反物质呢？”姜祁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他兴致勃勃道：“不仅有能力使自己体内产生反物质，而且能控制其转化为物质的速度，那么能量的释放也是可以控制的、可以预期的。”

　　他正手舞足蹈地说着，却看见了陆非因面上复杂而莫名的神色。
　　他好像在陆非因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厌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怪不得——”陆非因似乎呢喃了什么。
　　“你说什么？”姜祁等着他的后半句呢，却见陆非因已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跳下石磨，头也不回地走了。
　　——西藏之行? 终
　　日期：2016-03-21 22:37:00
　　早上八九点钟，夏日明亮的阳光已在窗外的绿叶上涂了一圈圈明黄色的光环。
　　姜祈的生物钟从六点钟就开始作祟了，但是他硬是在床上赖了两个多小时，这也是作息规律的他很久都没有做过的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放缓了他的心情，看来睡懒觉有利于身心健康这样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西藏之行耗费了他的体力，他上一次感到这样精疲力竭还是在高考的时候了，连大三考研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打熬过全身的筋骨。
　　蒙头大睡了两天之后，他觉得全身反倒有一种酥痒难耐的舒爽——作为一个不怎么去健身馆和体育馆、平常的运动也只是在操场上跑几圈打场篮球或是网球的宅男，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骨刀。
　　轻轻地抽出来刀身，果然再次听到了深沉的轰鸣声——然而这种声音并不让人耳膜发痛，它听起来更像是寺庙里古朴的钟声和模糊的赞颂声混杂的声音，让姜祈不由自主地回想到了几日前的西藏之行。
　　如果不是这么一场，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世界观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别的伙伴们捉迷藏玩泥巴的时候，他总是不合群，总是孤身一人。
　　他很小，但是他喜欢观察。
　　在深茂的树林里，他观察着树的形态，在斑驳纵横的树皮上伸出手去，他能感到广袤天地间难以言说的力量。
　　他也爱看树底下勤勤劳劳忙忙碌碌的蚂蚁——他闭上眼睛，能在自己的思维里构筑出蚂蚁的眼中的世界，甚至他能感到自己的头上也生出了触角，看到的只有点线面的二维世界。
　　小时候的自己非常爱穷究个为什么，上到宇宙星河，下到瀚海深渊，他都有无数个问题，想要知道。
　　老姜先生最初还能糊弄一下，最后却只好道：“你既然什么都想知道，那将来就去学物理吧。”
　　他便问道：“什么是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