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芒想的，有些贴近现实。在清水镇，陶百泉是说一不二的。陶百泉在清水镇资历深，做领导干部的时间也长，手腕和智慧都有。所以，在很多方面，他其实是有些强势的，比如，清水镇财政紧张，就只有两辆公车，他的是大众passat，而镇长叶一清的是桑塔纳3000。再比如，镇长叶一清若是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做主发钱，他不仅自己不收，还让财务一一把钱收回来。
　　两辆车往常兴镇疾驰而去。
　　冬天，天黑的早。车窗外，路边笔直的水杉开始落叶了，有一种无涯无际的萧瑟感。
　　清水镇到常兴镇的公路坑坑洼洼，小车开的摇摇晃晃，但速度却并不慢，很快便进了常兴镇。常兴镇是一个有些历史的古镇，暮色四合里，白墙黑瓦，陈芒恍惚又回到了绍兴，那个他呆了四年的城市。
　　车子在常兴大酒店门口停了下来。陈芒先下了车为褚名剑开了车门，褚名剑似乎很开心，朝陈芒点了点头，说道:“小陈，乡镇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好好表现。”

　　沈楚走下车，和陈芒一起走在后面。
　　一个穿着银灰色职业套装，波涛汹涌的女人从酒店里迎了出来，老远就伸出手来，陶百泉走上去握了握她的手，和褚名剑一起走了进去。
　　沈楚和陈芒走在最后。
　　驾驶员老章带着褚名剑的驾驶员很自觉地在大堂里挑了个桌子坐了下来。一般，和领导出门吃饭，领导没让他们上桌，他们一般都是另行安排的。
　　“陈芒，你真的在追求黄欣悦？不是说，你有女朋友了吗？”沈楚忽然问道。
　　陈芒看看沈楚，坦然说道:“女朋友暂时没了，不过，我和黄欣悦只是朋友。”
　　沈楚停下脚步，看着他:“分手了？”
　　陈芒不想和她多谈申琳，便点了点头，目光在酒店里绕了一圈，说道:“这酒店不错。”
　　沈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微微一笑道:“清水镇和常兴镇只隔了13公里，但发展上却相差10倍都不止的。”
　　“为什么？常兴镇有什么特色吗？”
　　“常兴镇在历史文化、商贸旅游方面都不错的。”沈楚说道，“单单一个常青铝业有限公司，税收就很可观。”
　　“你们俩窃窃私语什么呢！”忽然，许巧在前面回过身来，问道。

　　沈楚看看许巧，笑道:“秘密。”
　　许巧撇了撇嘴，说:“秘密留到桌子上说吧，领导都坐下了。你们速度点。”
　　走进名为“富贵”的包厢，陶百泉和褚名剑已经落座，陶百泉对许巧说:“许主任，来，坐我们褚局长身边。今天我们褚局长就交给你了，我们褚局长酒量好，你可要敬好！”
　　许巧说:“褚局长，初次见面，多多照顾。”
　　褚名剑一脸笑容，皱纹都出来了。

　　陶百泉对那个波涛汹涌说道:“陈经理，你忙你的去吧？”
　　波涛汹涌笑得眉眼弯弯，说道:“陶书记来了，我哪儿也不去，好好陪您喝一杯。”
　　“那行。你就坐这里吧。”陶百泉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波涛汹涌看看沈楚，说道:“这位子就给那位美女，我坐门边，方便服务。”
　　“这是我们镇的党政办主任，小沈。今天，你既然留下来，也别服务了，就好好喝一杯。”陶百泉说，“沈楚，你和小陈搞好服务工作。”

　　镜州酒局，一般冷菜先行。鸭舌，红枣，万年青，什锦小豆等六碟精致小菜。
　　陶百泉问褚名剑:“老同学，喝什么酒？”
　　褚名剑看了看许巧，说:“我记得你是爱喝白的，我入乡随俗，听你的。”
　　陶百泉哈哈笑:“好，每人一瓶剑南春，怎么样？”
　　褚名剑略略犹豫，不过还是说:“行，豁出去了，醉了就醉了。”

　　陶百泉看了看波涛汹涌，说道:“陈经理，你喝什么？”
　　波涛汹涌笑道:“我听陶书记的。”
　　陶百泉也笑，目光在桌上众人脸上掠过，发话道:“那这样吧，今天在场的男士一律白的，女士一律红的。女士喝红的，美容养颜。”
　　在座女士都开心地笑起来。
　　酒很快上来了。
　　波涛汹涌说:“陶书记，给你们换小杯？”
　　陶百泉摇摇手，道:“不用这么麻烦，倒来倒去的，就大杯吧。”

　　褚名剑笑道:“老同学，几年不见，看来你的酒量涨了。”
　　陶百泉说:“老同学，量还是那个量，岁数上去了，能保持这个量就不错了。想当年，和你在党校培训的时候，我们联手，真可谓所向披靡啊！”
　　褚名剑说:“当年你可是生猛得很，我甘拜下风。最后一天聚餐，我记得你足足喝了有一斤半，还脚步稳健地自己走回了车上。我没你喝的多，回去后却睡了一天一夜，整整一个月再不敢闻酒味，家里那位还以为我得了忧郁症，硬是要我去看心理医生。”
　　满桌人都哈哈大笑。
　　说着，各人都把杯子给满上了。陈芒酒量不小，但这样的高度酒，这样满杯子的倒，还真是生猛。
　　女士们见男士都满杯，也都把红酒倒了满杯。
　　沈楚看看陈芒面前满晃晃的酒杯，侧过头轻声问:“陈芒，你行吗？这酒性烈，你得量力而行。”
　　陈芒小声说:“一杯应该是没问题的。”
　　沈楚不再言语。
　　陶百泉一声令下，杯子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算是开局。
　　杯子里酒下去的速度很快。
　　一开始，大家忙着礼节性的全桌敬到位，接着就是有重点的敬了。
　　酒过三巡，沈楚看看陈芒的酒杯，轻声说道:“陈芒，你若是还有量，就好好敬敬陶书记。”
　　陈芒看看沈楚，站起身来，说道:“陶书记，我敬你。”

　　陶百泉看着陈芒，说:“小陈，你得好好敬敬褚局长。”
　　陈芒说:“褚局长的酒我肯定是要敬的，不过这一杯，我先敬陶书记。”
　　褚名剑也端起酒杯，说道，“小陈，来，我和你一起敬敬陶书记。”
　　唐风华这时终于看出名堂来了。他看了看陈芒手中满晃晃，一点双眼皮都没有的酒杯，撇了撇嘴。
　　陶百泉笑道:“这样吧，小陈，这酒算是你敬我们俩，你干了，我和褚局长每人一大口。”
　　陈芒可是满杯，不过此刻既然陶百泉发了话，陈芒肯定不能退缩。他仰头三口喝了下去，感觉喉咙里有火一路烧了下去，人倒是更加放松了。

　　“不错。”陶百泉说道，“酒风代表作风，老同学，陈芒这小伙子不错，学历高，文采好，也有个性。”
　　其实，在政府里，有个性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评价。这是说这个人不服管。褚名剑是多年领导，在政府机关浸淫了几十年，他太清楚某些字眼的深刻内涵。他看了看陈芒，说道:“小陈，乡镇工作错综复杂，有理论功底很重要，但还要实践经验，所以得多动腿、多动嘴、多动笔。我们陶书记可是一步一个脚印从村里干上来的实干型领导，小陈你要多向领导学习。来，我陪你再敬敬陶书记。”
　　陶百泉看看褚名剑，笑道:“老同学，你这是要把我灌醉啊！还有，小陈刚才一个满杯下去，让他缓一缓。来，我们俩喝一口。”
　　褚名剑笑道:“好，喝一口。”
　　接下来，也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两天股市很好，许巧说:“五年熊市的阵痛过去，好日子来啦。”

　　褚名剑来了兴致:“许美女也炒股？”
　　许巧笑起来，眼角眉梢更是飞斜入鬓，说道:“我就玩玩。”
　　陶百泉笑道:“小许，褚局长可是老股民了，你好好敬敬他，让他传授你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