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张美问Joel：难道国内机构都不重视财务数据吗？
　　Joel一边开车一边说：当然不是，分析师不看财务数据看什么啊？
　　张美：那赵总干嘛那么说？
　　Joel说：这个嘛，哈哈，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万总，你怎么看这个公司？
　　我：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哈哈。

　　我自己对阳光公司是小有期待的。一，科技含量高；二，对不发达国家市场进行渗透，符合中国产业出海规律；三，定位很准，“小华为”这个定性不但在中国，在海外也是吃得开的；四，将来无论独立IPO还是被收购，都是很好的标的；五，有知名机构背书；六，军队签约仪式有些刻意，可能是企业秀肌肉的一种安排，但中国军队的加持还是让人对企业多了一份信心。
　　应该说，这完全超乎预期，按我司的咖位还匹配不上“小华为”，如果真能帮他们在海外成功融资，对开拓我们公司的中国市场大有裨益。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希望做成这个客户。
　　【16】吉星照佳地
　　次日，我给赵总打了电话，感谢他介绍客户给我。

　　赵总哈哈几句，让我多研究。
　　中午吃饭的时候，麦总也表示了对这个项目的关切，强调了好几回“老赵很重视这个客户，你们要是真能做下来，马上就能拉近关系”。
　　这还用你说啊麦总。
　　当天我们仨就碰了一下，张美和Joel打算去阳光公司看看情况，Joel负责撰写投研报告把项目分析一下。
　　我说好，新办公室马上就可以投入使用了，这个就作为新办公室开幕的第一个项目！
　　我们新办公室的装修，不好意思，确实特别牛逼。

　　一是宽敞，我们员工不多，目前就七八个人，分成两三个工作区，均配有立式和坐式两种办公桌，此外有两三个会议室及茶歇区域，公共空间远大于办公空间。
　　二是明亮，办公室用了很多玻璃隔断，透光强，主色调是饱和度不高的橙色和新绿色——就是美元那种绿色，色彩明快、清新、温暖。据说设计师为了找到合适色彩的沙发和装饰一直找到了安特卫普。
　　三是有明显的美国特征，茶歇区域的装修是美式家庭风，悬挂了多张知名的曼哈顿照片，包括Manhattan Skyline和Manhattan henge。
　　这完全符合我“一看就是美国公司”的要求。

　　我有一个很大的办公室，为了让中国客户有亲近感，完全用的中式装潢，设计师用了大量黑色的木饰条，墙上挂了很大一幅吴冠中，鱼缸、水晶摆件等风水元素无一不少。
　　“画儿不错，哪买的？”
　　“不是真的，是珂罗版，限量复制品，是岳总的收藏，租借给咱们的。”
　　“啊？租借？”
　　“嗯，一年五万……岳总说这个画上的签名是真迹……”
　　“行，客户来了我就说‘甭看画儿，看看这签名儿就行’？”
　　“岳总送了您本吴冠中的自传，说让您有空看看，客户来了就按书上说的喷。我给您搁书架上了。”
　　“摆个复制品是不是显得有点low？”
　　“岳总说挂真迹太土豪了，挂复制品才modern。万总，你不是说你这屋要弄得既中式又modern吗。”
　　看来岳迁已经给张美洗脑了。
　　“下午订点甜品，买点水果，咱们自己搞个小酒会先庆祝庆祝，请一下麦总、岳总和王飞总，还有他们那边谁跟咱们熟，你看着请吧。”

　　下午庆祝会就在我们茶歇区进行，聊了一会儿大家就散去，剩下我一人。我端着酒杯，在屋子里走走看看，挨个儿欣赏那些照片和绘画，心情轻快。正喝着，王飞在门口高喊一嗓子：恭“黑”发财。
　　麦韦进门就说：“唉妈，太豪了！不不，太有品位了，跟我们土鳖公司就是不一样。”
　　转了一圈坐下，行政给我们端了咖啡，麦韦脱口而出：好香！
　　王飞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咖啡的香气！这是金钱的香气！人家这咖啡机二十多万！”
　　又去摸我们的冰箱，“这冰箱不是好几万吗？怎么单门的？”
　　又要求去坐张美少女的椅子：“张总，我必须坐一下你们的办公椅，听说一秒钟变霍金——舒服得再也不想站起来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外头逗，我领麦韦进了我的办公室。

　　我：也不是我的品位，都是岳迁的品位。
　　麦韦：看出来了，这不是岳迁的画儿吗？送你了？
　　我：租给我挂的，一年五万。
　　麦韦：五万？他买的时候一共花了五万五！

　　我：我操！我不想知道……
　　麦韦：没事，（小声的）让他给你返一半儿，你们俩就都合适了。
　　我：麦总！你们都诚实点好吗！
　　麦韦：啊！你们美国人不是这么做买卖的吗？
　　我：岳总干嘛去了，叫过来喝酒啊。
　　我递给麦韦一根雪茄。
　　麦韦：中午就走了，你不知道？卫格朗那儿出了点事儿。

　　【17】账户被冻结
　　老卫那儿不是出了点儿事，是出了很大的事。
　　他公司的银行账户被冻结了。
　　卫格朗不知所措，他的财务之前都是岳迁打理，只好给岳迁打了电话。岳迁就放下一切赶了过去。
　　我问麦韦：账户冻结？这也太狠了？
　　麦韦说：账上的钱冻结了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没法开发票了。
　　我：不让开发票是什么意思？
　　麦韦：客户买你东西，给你钱，你得给人家开发票啊。他那的设备至少几十万，基本上百万，不开发票客户怎么报账？难道客户自己垫钱？
　　我不做声了，美国人没有制式发票的概念，近些年数字化后，公司之间的大额采购更是直接用数字化文件入数字化的账，硬拷贝的形式已经不多了。中国什么时候才能建立起信用社会呢？这些事真的是会降低经济运行的效率。
　　麦韦看我沉默，补了一句：但他不应该只有一个壳，可以先用其他壳开发票，不影响公司正常业务。这年头干企业，谁手上不得有三四个壳？就是为了应付这种问题的。

　　我：应付账户被冻结？
　　麦韦：不是。账户冻结简直了，反正我没被冻过。
　　我：什么意思？
　　麦韦：违法犯罪呗，谁知道他怎么弄的。
　　我大吃一惊：啊？真的？他违法犯罪？
　　麦韦：有些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等岳迁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我：听着太揪心了啊。
　　麦韦：咱同学多少开公司的，就老卫开公司事儿多，什么事都能让他碰上。有时我真想劝他别干了，还是回外企当他的技术总监去吧，还省得操心。
　　我摸出手机，给卫格朗发个微信问问。
　　俄顷，卫格朗发回俩字：愁啊。

　　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卫格朗：那你认识海淀税局的人吗？
　　我：好像不认识。
　　卫格朗半天回了句：有时真不想干公司了，太难了，唉
　　那个“唉”，我好像真的听到他的长长叹息声……据说老卫的生意一直很吃力，看来是真的。
　　麦韦不是认识很多人吗？我问麦韦，他认识不认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