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唐五不但没有丝毫警惕之色,他甚至还从身上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芙蓉”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同志,先抽根烟,先抽根烟。莫发火,和气生财啊。呵呵。”
他的话音未落,后面来的几人当中一个大个子对着那伙还在喋喋不休的果农大喊了一句:
“搞什么?哪个不舒服?想搞啊?”
半秒前还恨不得剥掉资本主义皮的果农立马鸦雀无声了。
看到自己的人到了跟前,最先来的那位说话了:
“老子问你,价格你改不改?你莫看我不是本地人。乡巴佬,你信不信,你端我的饭碗,老子就弄死你!”
说着,一巴掌打在了唐五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上,香烟划出一条白线跌落地面。
“生意各有各做吧!”
唐五的脸也沉了下来,淡淡说道。
“老子捅你的娘啊!”
又是一声怒吼,方才骂果农的那位大个子一脚将唐五他们的牌子踢翻在一旁。
同一时间,最先前的那人突然看见面对面站在自己前方的唐五笑了,笑得得意、张狂,一扫接触以来的那种卑微与和气。
就连整个人的背脊都挺了起来。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也没有时间再想了。
因为,姚义杰手上一个装水果的竹筐已经劈头盖脑向他砸来。
“哇~~”
果农们四散逃开。
对方也不是一打击溃,人见人欺的老实人。
那一架,居然没有人退。双方打得昏天黑地,直到警方赶来。
脸上流着血的皮铁明问唐五:
“五哥,不会又被抓到派出所去吧,姚老三才出来的,还在保外就医啊。”
唐五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拍了拍皮铁明的肩膀,非常自信地一笑。
接下来,姚义杰又一次见到了一个奇观。
警方来了之后,把双方劝开,先是检查了下有没有人带家伙,确证没有之后,又找双方与旁观的果农、九镇居民们问了下情况。
得出结果是由抢生意引起的普通纠纷之后,就开始一面倒地训斥起了那帮市里人,要他们做生意就做生意,不要在这里闹事。
如果再闹事就要逮人。
再然后就带走了唐五和为首的那个市里人。
二十分钟之后,唐五回来了,众人一脸紧张地围着他问长问短,他只是笑意盎然看了看对面门庭冷落,垂头丧气的市里人。然后说:
“我现在有事,要去邮电局。你们先做生意。”
五点多钟,唐五再次回来,只说了一句话:
“晚上我办事,一林你跟我走。这个事别个欺负到头上哒,义杰,何勇,你们自己看,铁我就来。不来也不碍事。”
七点多钟,夜色笼罩九镇,千家万户炊烟袅袅,街道上已经少有行人。
按道理来说,这是收购点每天开始装车的时辰,唐五前面已经停了三四张货车,搬运工们正在大干淋漓埋头干着。
奇怪的是,同样堆了一些货物的市里人摊点前,居然连半张车都没有,只有那几个白天与姚义杰他们打架的年轻人守在那里,满脸焦急的窃窃私语。
一张破旧的“少林”中巴车,突然停在了他们面前。
几人抬头望去的同时,听到了中巴车里面传来的一声大喊:
“搞死他们!”
一把雪亮的马刀迎面就劈了过来。
市里人大惊之下,四散逃开。
车里人手举长刀,在大街上紧紧追赶。
这一战时间更短,几乎一接触就已完结。
中巴车开走之前,大部分市里人逃走了,倒霉的两个被当场砍翻在在他们收的水果上面,血流成河。
晚上十一点多钟,被抓到派出所的那位市里人放了出来。
他很有些意外,怎么派出所外面没有一个自己的同伴在迎接自己。
在黑黑的九镇大桥,他看到桥边闪烁着几个一明一暗的烟头。
“出来哒?”
最初,他以为是自己的同伴,一脸欣喜准备走过去。马上就意识到刚刚听到的是标准高八度九镇口音。
在巨大的恐慌之中,他看见白天那个一身朴素与自己争吵的人出现在了面前。还是那样土里土气的装扮,不过眼中闪烁的却不再是谦卑和善,而是一种犹如猛兽般冷酷、残忍的寒芒。
后背传来了钝物重重的一击……
唐五一言不发,冷冷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人在姚义杰他们的击打之下由站变躺,再由躺变瘫。
终于,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唐五才走过来,蹲在此人面前,说:
“你也是帮老板办事,我也是帮老板事。我老板本来要我下你一点东西。我这个人做事不做绝,点到为止。不过,今天你就给我滚出九镇。再也莫来哒!听到没有,下回,我就不好给我老板交差啊,明白沙?”
那天晚上,有一个刚刚踏入江湖,还没懂得人情险恶,也未曾学会尔虞我诈的年轻人带着来自内心最简单的疑问,问过这么两个问题:
“五哥,你说的你有老板,他也有老板,是哪个啊?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呢,我们认不认得?”
“呵呵,是大老板。今后会介绍你们的。”
“五哥,那他们今天运货的车怎么都没有到呢?因为你的老板吗?”
“哈哈哈,关你什么事。你安心赚钱就是。”
“五哥,我觉得你今天蛮
“哈哈哈哈……”
在这几句欲语还休,言之无物的“哈哈”声中,唐五成功在其中某位年轻人的心中树立了深不可测,高不可攀的大哥形象。
从这晚开始之后多年,这位年轻人都始终坚定不移地追随着他,宁愿孤身远走他方。
好聪明的唐五,唐五好聪明。
就算二十年之后的我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不由得不发出这样的感概。
巧取豪夺,抢生意的人变成了捍卫公义的人不说。
还在他人心底完全没有设防的情况之下,利用少年人满腔热血,好打抱不平的心态,成功将几个极具潜力的新人悄悄归拢在了自己羽翼。
更可怕的是,还得到了人心。
收购的价格在市内人走了之后,当然降了下来。
果农们肯定也会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是后悔。
为什么不在一毛五的时候卖,而要等它继续涨呢?
但是果农怎么想的,这紧要吗?
当然不紧要了。
一个为了果农的利益可以与人打架,就算现在价格降了一些,也还是比公家收购的价要高得多的人。
你不卖他卖谁?
何况,也再没别人可卖了。
唐五好聪明,好聪明的唐五,
继续下着一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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