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看不明白。”嬴华赌气地说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跟到这战场上来,在这里给我们指指点点。”
嬴疾白了他一眼说:“你满脑子都是这些打打杀杀的,平时多看看书不行吗?”
嬴华默语不言,在他看来,张仪的计谋确实称得上是完美二字,但他就是不服,不服他是一介书生,凭着那只言片语就赚得了客卿之位,而看起来他似乎还有晋升的空间。这日后若是他张仪得势掌权了,凭着那连横的战略,哪里还会有武将大展身手的机会?他不禁怀念起之前与公孙衍一同出征的时候,那是多么的酣畅淋漓啊。
“我告诉你,秦君让他跟咱出来就是为了让他获得军功,这样再提拔他就有理由了。”嬴疾不厌其烦地对着嬴华解释,语调平和。
“他若是得势了那我们去哪?”嬴华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愤怒。
“你是愿意为了你个人的荣华富贵,还是愿意为了我大秦的江山社稷?”嬴疾反问说。
“这…我…”嬴华被这一句话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这是秦君的意思,你难道是对秦君有什么意见吗?还是觉得秦君做的不对,你要做到他的那个位子上才能让我们大秦变得更好?”嬴疾此刻也带有了几分怒意。
“我绝没有不臣之心,否则的话就让上天厌弃了我,就让上天厌弃了我。”嬴华的脸被吓得发白,连忙用手指着天发誓说。
“回去之后,好好听张仪的话,”嬴疾拉起了嬴华的手安慰说,“他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想兴我大秦,恐怕他提出来的这连横之策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也明白这些,但我就是不服。”此刻的嬴华像是一个因没有得到喜欢的东西而闷闷不乐的孩子一样。
“你呀别再耍脾气了,那张仪也是真心实意为我大秦的。”嬴疾劝道。他见嬴华不再说什么,于是同他一齐又回到了帐中。
张仪在帐中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副地图,弓着腰,仔细地看过每一处山川、河流。帐内安静得像是什么都不存在了一般。
帐帘被掀起,伴随着那击打着地面的清亮的脚步声,嬴疾和嬴华走了进来。张仪听见声响回过头去,见是他们回来了于是连忙前去迎接。
“将军你们看,我认为如果说围而不攻的话,只要切断他们的水源,”张仪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地图上的一条流入城内的河流,“将军请看,就是这里。如果我们将其切断的话,那么蒲阳便不攻自破了。”
“你…”嬴华听到后大为不解,但被嬴疾及时地拦住了,因此便不再说话。
“那我们就按照先生的意思来办。”嬴疾干脆利落地说道。“不过先生可否告诉我们,因何要这么做而不是强攻呢?”
“孙子曾说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战,其下攻城’。这一次如果我们对魏人屠戮太深,恐怕魏国到时候很难成为我们的盟友,不如以此为一顺水人情,日后做起事来也方便。”
嬴疾虽然赞同张仪的策略,但还是对此感到疑惑。“日后做起事来…”,这“日后”究竟又指的是什么呢?他摇了摇头,看向同他一样满脸疑惑的嬴华。
低沉的哀嚎,狰狞的面孔,惊恐的眼神,如雨的飞箭。然而并没有太多的死尸伏地,也没有残酷到血流漂橹,像是秦魏两方商量好了一样,守城的魏军,并没有让秦军废太多的力气,这蒲阳便是城旗易主。
捷报传到了嬴驷的手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蒲阳城早在秦军出发之前就已经成为了秦国的囊中之物,拿下这座城池简直是太过容易了。不过蒲阳城能够带来的东西却远比这座城池本身要值钱。
楚系势力还是要继续打压,如今公孙衍将不再被重用,尽管张仪一再要驱逐他,但毕竟公孙衍也是能够牵制楚系外戚的一个力量。张仪有了这军功,破格提拔他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可以堵上那些整日就知道空谈的大臣的嘴,从此“联魏韩以制齐楚”也就更加的容易了。到时候接着张仪的手,拉拢亲魏派,打压亲齐派、亲楚派,大秦的宗室便可以坐稳江山。
嬴驷默默地把这份捷报放到了一边,将它的边角与几案的边角重合在一起,直到没有一点地歪斜,他才打了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嬴驷感觉顿时舒适了不少,多少日子的忙碌在这一刻都被清闲所替代,他希望现在的时光能够静止下来,就这样一个人,没人打扰,享受着与自己独处的感觉。
“秦君,秦君!”一个侍者带着激动的神情小步快走来,声音也因而有些微微发颤。
“干什么?”嬴驷有些怏怏不乐。
“恭贺秦君,魏八子她生了,是个男娃。”那个侍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也在替嬴驷高兴。
“生了?快带寡人去见见。”嬴驷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他赶忙站起身,却踩到了自己深衣上,差点被绊倒。他顺势扶住了旁边的墙,因此才得以站稳。自从之前将女儿嬴兮远嫁到燕国,便再也没有子女围绕在他的身边,这回魏纾直接给他生了一个男孩,怎能让他不高兴?
嬴驷大步流星地走着,已经把那个侍者甩出了很远。他的步子迈的很大,两个宽大的袖子也像是花间蝴蝶一样有规律地翩翩起舞,向前,向后,向前,向后…
屋子里乱哄哄的,然而嬴驷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直接走到魏纾的床前。他终归还是没有放下一个君王的架子,他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因为这或许会给出一个信号—这个新生的男孩便是大秦的太子,未来的秦君。如若这样,那日后多有结党,对秦国朝政来说岂不危险。
这是一个君王的悲哀!嬴驷在心中也是苦笑,他很高兴,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这是他的家事,然而这也是国事。家事重要还是国事重要呢?嬴驷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秦国是他的,秦君便是秦国,秦国便是秦君,紧密无间,无法分割。
“你受苦了。”嬴驷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几乎要贴上魏纾的脸,他的笑容像是可以融化冰雪一般。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富有磁性,说的每一个字的气息都轻轻地略过魏纾的脸上。他的眼神和魏纾的眼神,直直地对上,羞得魏纾忙把脸侧过去,然而魏纾的脸颊却还是多出了两片如晚霞般的红晕。
“纾不觉得苦,当见到您时,便什么苦都没有了。”魏纾那轻柔的声音像是被风吹送到了嬴驷的耳畔,滑入了他的内心。
那哇哇的哭声此刻才引起了嬴驷的注意,听到这稚嫩的啼哭声,嬴驷马上四顾着寻找,仿佛慢了一分一秒都是莫大的损失。产婆将已经裹在被子里的男孩毕恭毕敬地交给了嬴驷,交到了他的怀里。
嬴驷抱着这个孩子凑到了魏纾的面前,笑着说道:“看看这个孩子,像寡人吗?”
“像。”魏纾露出勉强的笑容,她的身体此刻还很是虚弱,但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哈哈哈,你小子日后可得有出息,你得陪着寡人涤荡中原!”嬴驷的目光全然落在了这个男孩的上,他激动得不知该如何做。
“秦君,您还未曾给这孩子起一个名字呢。”魏纾提醒道。
“哦对,寡人差点忘了。”嬴驷自责地说道,“名字…名字…涤荡中原,那不如就叫荡吧。”
“荡。好名字。”魏纾轻轻地念到,似乎是在细细地品味这个字,想要尝出这个名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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