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生在了这诸侯之家。黔首们是生来就要奋力打拼,你呢,是生下来就是公子。你说,这世事,它公平吗?哈哈哈。”嬴驷一半对着儿子嬴荡说着,一半又抬起头对着魏纾开玩笑道。
这时嬴荡突然像是在挣扎一般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打在了嬴驷的胳膊上。“嚯你看看,”嬴驷乐得更加合不拢嘴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尚武,这长大了可还得了?”
魏纾看着嬴驷欣慰地笑了。她偶尔也能够远远地望见嬴驷,或许那就是秦君吧,她时常这样想着。不过听那些侍者们说,嬴驷为了批阅奏疏,常常都是工作到深夜,伏案而睡。直到那个美妙的夜晚,二人才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地牵在了一起。自那之后,能见到嬴驷的次数也就逐渐多了起来。
嬴驷看着魏纾正对他笑,也是以微笑回赠给她,不过他的内心却有着几分的愧疚。魏纾是魏国的公主,自小便娇生惯养,如今来到秦国,却是被冷落了很久。自己对她的爱,究竟是政治目的,还是那种发自心底的人类最原始的冲动?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嬴驷不禁想起了那远嫁到燕国的女儿,或许她也会像这魏纾一样,孤独难耐吧。
“秦君,”一个侍者小步快走到嬴驷的身旁,俯下身子,贴近嬴驷的耳朵轻声说道,“公子疾他们回来了。”
“哦?让他们到偏殿先行等候,寡人这就去。”嬴驷简单地吩咐说。他将怀中的婴孩小心翼翼地交到产婆的手中,低声对魏纾说道:“寡人去去便回。”
“嗯。”魏纾抿着嘴,轻轻地点了点头,蹙着眉目送着嬴驷离开,直到他那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一片幽暗之中。
嬴驷轻车熟路地便走到了偏殿,这一回既可以任用张仪,又可以借他之力打压楚系了。想到这,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够尽早见到张仪。其实这场战争,完全是为张仪一人而打的,只不过可怜了那魏王。
“拜见秦君。”嬴疾和嬴华见到秦君来后纷纷施礼问候道。
“虚礼就免了。张先生在哪啊?”嬴驷显得有一些迫不及待,他想现在就拜张仪为大秦的相国,但是嬴驷走进来时并没有看到张仪的身影。
嬴疾和嬴华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脸色变得微微有些难看,都低头不语。嬴驷见状心中一紧,莫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嬴驷于是抢步上前一手抓住了嬴华的领子问道:“张仪他怎么了?你说。”
“秦君莫要激动,是怪臣没能尽责尽职,没能看好张先生…”
“不要再说了!”嬴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转过头来对着嬴华咆哮道:“你可知那张仪的才华吗?顶的上十个商鞅了!你们…”
“这事真不赖我们,是张先生死活非要去感受一下上河磅礴的气势的,我们拦不住,只好留了一队人马照看他,我们就领着大部队先回来了。”嬴华见嬴驷认真了起来连忙解释说。
“什么?”嬴驷重新抬起了刚刚低下的头,因略带惊讶而语调显得有些亢奋,“你的意思是说张仪他没死?”
“臣弟一直也没说张仪他…”
“好啊好啊,两个臭小子合起伙来骗寡人是吧,”嬴驷听罢哭笑不得,只得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呵斥说,“自己去领罪。”
“诶诶诶秦君您别生气,气坏了这玉体可就不好了。”嬴疾此刻也是哈哈大笑,接话说道。
“罢了罢了,寡人不与你们追究这个了。”嬴驷嬉笑过后便收回了笑容,问道:“公子华,你这回可又与张先生有什么冲突啊?”
“这个…臣弟一开始确实有一点没管住自己,不过好在后来没有挑明。然后吧,我看张仪分析该怎么围这城时,也是颇有章法的。秦君您知道,臣一向是只尊重那些值得我尊重的人,一开始臣还以为这张仪是个就会耍嘴皮子的无用书生,没想到他竟真有这样多的本事。现在臣弟也赞同秦君您重用他。”嬴华急忙表白道。
“哈,这倒是寡人意料之外的收获。”嬴驷见状也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这张仪什么时候才能看够了回咸阳。哦对了,寡人还有两件好事要告诉你们。”
“这是什么事啊,双喜临门啊哈哈哈。”嬴华爽朗地笑道,嬴疾也在一旁附和道。
“这第一件嘛,楚王退兵了。”嬴驷笑道。
“这可是件好事啊,”嬴华与嬴疾对视了一眼后说道,“秦君您再也不用担心这边境之患了。”
“臣弟倒是觉得,这楚王恐怕是时日无多了吧。”嬴疾回答说。
“寡人觉得公子疾说的对。”嬴驷欣赏地说道,然后又继续说:“寡人的第二件好事,你们猜猜。”
“这是什么事啊,能让秦君这样高兴。”兄弟二人看嬴驷一脸神秘,也都期待起来。
“寡人得一男娃。”
嬴华听罢激动地说道:“真的假的?那臣弟可要好好地恭贺一下您了。”
嬴疾也笑道:“恭贺秦君弄璋之喜啊。”
“唉我们这刚从这沙场上回来,也没能带来什么来赠与。”
“不急,不过寡人可记着了你们欠着了哈哈。”
“名字是什么啊?”
“荡。”
偏殿之内,一片欢声笑语。
张仪感到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他的脸颊。
不远处正是上河的一道拐弯处,因此气势显得磅礴。自昆仑而来的河水“清且涟漪”,后世之人也难以想象这条孕育了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曾经有着比“黄河”更加优美的名字。
低沉的吼鸣携带着惊涛骇浪一往无前地奔去,像是狂风暴雨席卷着一切,又像是万马齐喑奔腾在草原。侧耳细听,那可是《桑林》,亦或是《无衣》?
张仪慢慢地走向前去。脚下的大地震颤地逐渐厉害了起来。上河狂放地摇动着这里,像是在向世人宣告:你们注定要领略我的威仪。
是啊,它是那样的威仪,让人靠近它时就禁不住由衷地敬畏。它曾见证了炎黄交战于阪泉,曾流过那煌煌大夏、赫赫殷商。它亲眼看到了牧野的盛状、周召共和、五霸的兴衰、国家的兴亡,它还看到了那“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窈窕淑女”,“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在水一方”的“伊人”。它是那样的悠久,像是从远古奔腾而来的一股神秘且值得敬畏的力量;它又是那样的年轻,似乎比任何事物都更有蓬勃的生命力。
“先生小心!”一名侍卫叫道。
张仪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张仪被这雄浑壮阔的气势深深吸引住了,激起了他内心中的豪情壮志。大丈夫,就应该像上河一般所过之处皆披靡。
张仪深呼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里面来。此刻他完全清楚,自己即将成为秦国的重臣,此后秦国走的每一步棋,都将带有张仪的影子!这未来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尽管这天下依旧纷乱,但对于我张仪来说,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天下啊,天下啊,你越乱我就越有施展本领的地方!上天呵,人能与天斗吗?未尝不可嘛。偌大的天下啊,你们都将因我而战栗。
张仪如疾风般地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宝剑,向上一划,在空中留下一声清脆的声音,指向了天空。上河之水怒吼着奔腾带来的风吹起了他那宽大的衣袖。张仪哈哈大笑,随后像是呐喊一般,一字一顿地吟诵道:
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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