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登基之后,陈东也来了南京应天府,赵构听闻陈东的大名,还准备召见他,但还没来得及召见,陈东自己就先送上门了。听闻李纲离朝,陈东再次伏阙上书,这已经是陈东第五次伏阙上书了。
陈东的上书依然是慷慨激昂,咄咄逼人。他极论李纲不可罢相,黄潜善、汪伯彦不可担国家大任。至于迁都一事,陈东比宗泽说得还要直白:陛下与黄、汪等人决定弃中原、避强敌,还要把迁都之议强加在李纲头上,不过是想借此搪塞中外的议论罢了。
这些言论倒还罢了,陈东的上书中竟直接质疑赵构皇位的合法性。陈东认为赵构在家是赵桓之弟,在国是兵马大元帅,领兵勤王乃是分内之事。赵桓虽然被掳往北方,但仍然是大宋的皇帝,赵构可以任监国之职,但即帝位却不合法。
赵构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屁股下的皇位其实还没坐稳。陈东的上书激起了强烈反响,一时舆情汹汹,赵构、黄潜善、汪伯彦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就在陈东伏阙上书的同时,江西抚州进士欧阳澈也上书赵构。欧阳澈的言辞更加尖锐,直斥赵构在宫禁内纵情声色、寻欢作乐。
陈东和欧阳澈直接将赵构逼到了墙角,他赶紧召来黄潜善、汪伯彦商议如何处置。
黄潜善、汪伯彦二人都感觉到事情棘手,他们知道避敌南逃的意图已经掩饰不过去了,不把陈东、欧阳澈这种言论压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君臣三人想了各种办法,但最终都发现无法解决问题。这些书生整天学的都是孔孟之道,叫嚣“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不可能被金钱收买,也不可能用权势压迫,他们激于义愤什么话都敢讲,能让他们闭嘴只能杀了他们,虽然他们也可能不怕死。
可是,太祖秘誓言犹在耳,“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的“祖宗家法”就如同一把高悬头顶的利剑,让黄潜善、汪伯彦投鼠忌器,不敢大开杀戒。当然,这样的困境也难不倒他们这样的权谋高手,毕竟李纲杀宋齐愈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榜样,新皇帝赵构就是那个完美的背锅侠。
黄潜善亲自出面去见赵构,言及欧阳澈在上书中指斥赵构在宫禁内纵情声色、寻欢作乐的事情,赵构当然是一口否认,说是欧阳澈无中生有污蔑自己。黄潜善又旁敲侧击的说起陈东第四次伏阙上书的事情,说陈东能量巨大,竟然能鼓动东京十几万人包围皇宫,逼迫渊圣皇帝(指宋钦宗赵桓)让步,恢复了李纲的职位。
赵构毕竟是年轻,帝王心术还不熟练,很快就被黄潜善牵着鼻子走了,赵构想着想着,越想越怒,越怒越怕。黄潜善退出大殿之后,很快就在都堂接到了赵构诛杀陈东、欧阳澈的亲笔御札。
这样的事情,黄潜善当然不会自己亲自出手,免得给政敌留下攻击他的把柄,他派出心腹将赵构的御札转送给应天府尹孟庾,让他相机处理。
孟庾接到御札,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去请陈东、欧阳澈到府上议事。
陈东见了应天府派来的吏胥,心中就已明白了自己的结局。他请吏胥稍等一等,说自己想吃了饭再去,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晚餐了。
吃完了饭,陈东又镇定地写了一份安排家事的遗嘱,将遗嘱交给左右:“我死之后,拜托你们将此信送回我的老家。”说罢,转身去上厕所,吏胥面露难色,悄悄地跟在后面。陈东知道他是怕自己寻机逃跑,于是回过头笑了笑:“我陈东怕死就不会伏阙上书,既然上书就不会怕死,你尽管放心,我不会逃的。”
吏胥闻言答道:“我也知道陈公的大名,岂敢逼迫陈公?”
过了一会,陈东如厕出来,从容与学友告别,然后坦然向应天府衙走去。当天薄暮时分,陈东、欧阳澈被斩首于应天府东市,然后又枭首示众。
第二天早朝,众多官员才知道陈东、欧阳澈被杀的消息,尚书右丞许翰怒不可遏,大骂黄潜善竟不顾“祖宗家法”枉杀上书言事之人,黄潜善顾左右而他,被许翰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说是皇帝下的亲笔御札。
赵构的所作所为令许翰心灰意冷,他亲自为陈东、欧阳澈写了悼词,对家人说:“我与陈东都为李纲之事力争,现在陈东被斩首,我哪还能留在朝廷?”许翰一连上了八道奏章,力请罢职。赵构见许翰心如死灰,再留也是无益,批准了许翰的辞职。
已被罢职的傅亮此以老母有病为由,请求回家尽孝,赵构立即批准。主战派的中坚人物只剩下东京留守宗泽和河北招抚使张所了。
黄潜善密令张益谦继续上章弹劾张所,朝中支持迁都避敌的大臣们也禀承黄潜善、汪伯彦的意旨,不断上章弹劾宗泽。九月十五日,河北招抚使张所被罢,落直龙图阁之职,岭南安置。数年之后,张所死在了盗贼的手里。
至此,随龙派大获全胜,主战派除在开封前线的东京留守宗泽基本上一扫而空。
不久,出使金国的傅雱带回了消息,与金国议和失败,金军即将南下。赵构赶紧命知扬州吕颐浩修缮城池,为赵构南迁预做准备。
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十月,赵构从南京登舟启程,向扬州飞奔而去,主战派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只留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中原苦撑危局。
日期:2020-05-01 23:17:13
第7节 南宋能守得住中原吗?
建炎元年(1127年),赵构离开中原前往扬州,最终导致中原大地沦于异族之手,终赵构一生、南宋一世,再也没能恢复中原。赵构这一举动,可以说直接影响了中原大地未来两百多年的历史,直到洪武元年(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率军北伐,中原才重新回到汉族政权之手。
往事越千年,弹指一挥间。几百年过去了,每当人们谈起这段历史,总是扼腕叹息。难道南宋真的守不住中原吗?或者说,赵构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守住中原?
综合当时各个政治派别和著名人物提出的种种方案,我们大体上可以将当时的对金策略分为以下三种情况:
第一,激进主战:持这一观点的代表人物是当时的东京留守宗泽,宗泽认为赵构即位之后应该立即回东京,主持北伐大计。
第二,谨慎主战:持这一观点的代表人物是南宋首任宰相李纲。李纲认为宋已遭受重创,现在军力大不如前,在战不能胜、守未易图之时,想和谈根本不可能。李纲主张对金进行军事抵抗,首先保证能守,然后伺机北伐,而如果实在守不住中原,则可适当后退,但不能太远。
第三,避敌南逃:持这一观点的的代表人物是黄潜善、汪伯彦。他们认为南宋根本无法与金国抗衡,因此,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危,首先要争取议和,为了议和即便放弃黄河以北的国土也在所不惜,如果议和不成,那只有撤到东南一带避敌兵锋。
第三种策略就不必说了,中原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至于第二种策略,中原是放弃还是坚守,也是充满变数。唯有第一种策略,中原才有可能守住。接下来,我们就从宗泽的策略来说说,赵构需要怎么做才有机会守住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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