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巧的事。叫孙全跟我一块去就校”
从爷屋里出来,上已是繁星满满。
想想很快就能见到自己贤惠漂亮的未婚妻崔梓童,孙野不由心中一阵惬意。
回到自己屋里,他美美地一觉睡到大亮。
孙野起床时,孙全早就赶着骡车拉着老爷走在去县城的路上了。
这是一条不宽不窄、坑坑洼洼的山路,山路两侧百草枯萎。
路两旁,三两成群的饥民们个个衣衫褴褛,无精打采,他们有的背靠着大树,有的躺在草堆里,还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把手伸进自己头上、衣服里捉虱子,有的一动不动只是睁着两只晃动的眼睛,还有的人不动眼不眨,看不出是死是活,但这样的多半是已经死了,饿死了。
孙全在人多的地方停下车,孙桂良从车里钻出来。
“孙大老爷来了!”
饥民们挥舞着手里的破碗跑向骡车。
孙全从车里拎出一大包用笼布包着的煎饼,手忙脚乱地给饥民们分着。
孙桂良道:“别抢都别抢,都有份,今专门多带了!一人一个煎饼,里面卷着老咸菜、酱豆子还有萝卜干,明我给你们卷辣子鸡!”
“谢谢孙大老爷!谢谢孙大老爷!”
饥民们抱着煎饼狼吞虎咽啃着。
如果一个时代路有饿死骨,追根究底,其因必是朱门酒肉臭。
峄县县城,飞机楼。
飞机楼是整个峄县乃至整个鲁南最为豪华的建筑,没有之一。
它建于宣统元年,由德国人施工建造。石质,共计三层,哥特式建筑,因从空看这座建筑是一个飞机的模样,故得名。
宴会厅里。
此时,军阀旅长张荣培正携本部众军官为他们的长官——山东督军林玉中接风。
大圆桌上摆满了四凉八热六大件等等丰盛的菜肴。
五十岁的林玉中是个中等个的光头,嘴角留着北洋军阀时代大佬们特有的八字胡,一身中将常服,看起来严肃的面孔,起话来却异常和颜悦色。
林玉中起身高举酒杯面向众人:“诸位,今日本督专程从济南府赶来慰问弟兄们!”
“督座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看卑职们,卑职们不胜荣幸!”
四十五岁的矮胖老兵油子——上校旅长张荣培也站起身来客套地着官腔。
众军官纷纷站起举起酒杯:“多谢督座厚爱!”
“哪里哪里,诸位为保我鲁南一方之安宁呕心沥血,本督应当感谢你们才是!”
众人又是一通推杯换盏互相吹捧。
拍马屁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优良的传统文化风俗之一,为了让上司舒服,张荣培在飞机楼里挑了最宽敞的一处套间作为林玉中的行辕。
屋里装潢和桌椅沙发富丽堂皇,尽显欧式奢华。
酒足饭饱,林玉中坐在松软舒适的沙发上憩。
张荣培打了个报告。
林玉中热情招呼他进了门。
“督座,您这次来峄县是不是给卑职和弟兄们发军饷的?”
“本督是想你们了,专程来看看。”
林玉中打个饱嗝,顺手从茶几的牙签筒里捏出根牙签,在牙缝里挑着,随口把挑出来米粒儿大的饭渣淬在地上,又继续享受地挑着。
“督座,弟兄们可都半年多没领一毛军饷了,您要再不发,卑职和没法跟弟兄们交代了。”
“荣培,你这不是叫本督为难吗?”
林玉中这番话让张荣培始料不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督座,这是您在为难卑职啊。”
“荣培。”林玉中淬完最后一口饭渣,丢下牙签把脸一沉:“你认为本督是有钱故意不给弟兄们发?”
张荣培不话,表示默许这个法。
“你们跟本督要钱,本督跟谁要去?”
“曹老帅啊!陆军总长曹老帅,那可是您磕头喝过血酒的仁兄弟,您就不能请他给拨点款子?”
“再是兄弟也不能越级办事啊!我跟曹老帅之间不还隔着个吴佩孚吴鬼嘛。你也知道,吴鬼这个巡阅使管着直隶、河南还有咱山东三省,三省督军个个都手握重兵,咱当官的谁不想顺着竿子往上爬?可我们三省督军不管是谁爬上去了,他的位子可就坐不稳了。他当然不希望下属们都拥兵自重,不然搞不好谁就把他的位子给抢了……”
张荣培听得稀里糊涂:“这跟不发军饷有啥关系?”
“当然有,当兵吃粮,吃粮当兵,不给军饷谁还给你当兵?他就是故意拖着我们的饷钱,让我们的兵一个个都撂挑子,他好拿捏着我们……”
“撂挑子有他什么好?”
“有兵才有权,我们的兵要是不干了,那他巡阅使的位子不就坐得稳稳当当没人争了?”
“怪不得叫他吴鬼,鬼心眼子还真多。”
“我们三省督军去找他要了好几回军饷,他不是借口要留着军费防着南方的孙大炮,就是防着东北的张作霖,总之,他能找一百个理由堵住你的嘴……”
“真照这么下去,卑职这个旅长也真没法干了……”
一听这话,林玉中脾气上来了:“本督手里头六个旅,别人都能干,怎么就你没法干了!”
张荣培哭丧着脸:“督座您刚才也了,当兵吃粮吃粮当兵,我不给弟兄们发军饷,弟兄们谁还肯为我卖命?再这么干下去,卑职早晚得成光杆司令。还不如告老还乡卖红薯去,省的丢人现眼……”
“你就不会自力更生?哪个地方都有大户富户,你可以找他们借钱嘛!”林玉中掏出自己的配枪拍在桌上:“这就是咱的摇钱树,只要拿着这个去借,他们有多少我们就能借多少!”
张荣培面露难色:“就因为借钱,半个月前,卑职还逼得一户有钱的人家上山干了马子。”
林玉中乐了:“干马子才好呢,你把他们统统剿灭就是了!”
张荣培苦着脸:“不发军饷,弟兄们谁还肯卖力?每次进山都是溜一圈抢一番,再抓几个老百姓冒充马子……剿来剿去马子非但不见减少,反而越剿越多……卑职担心再这样下去——”
“你怕什么,堂堂政府军还能怕几个马子不成?泥腿子敢造反,咱就敢杀!以后但凡有通纺,也都给我杀!”
“一个不留?”
“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你放心大胆的叫弟兄们干,本督给他们撑腰!”
“督座,我觉得这正是向吴鬼要军饷的好时候。”
“你意思是——”
“您就跟他,峄县这里匪患越发严重,请他下拨所欠军饷,以壮剿匪将士之士气!”
“这倒是个法子……我这就给他发电报,甭管有枣没枣搂两竿子再!发报室在哪!”
“督座随我来!”
张荣培前面开路,领着林玉中向发报室走去。
孙桂良瞧完了病,孙全赶着骡车拉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
“老爷,人家高郎中可跟您了好几遍,您这病啊可千万不能动气,以后咱可别跟那帮当兵的一般见识。”。
“眼不见我就心不烦啊。”
骡车进了一个山口,路变窄了,山口两侧是茂密枯黄的树林。
树林里,七八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骡车。
待骡车走进了些,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把两个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个响哨,他们捧着老掉牙的单打一、土造五响、大抬枪等突然冲了出来,把骡车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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