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抖,立刻躬身护住竹篮,眼神闪躲如惊弓之鸟。
通风报信的差事本就不光明,眼下偏偏又被萧子山截了胡,竟是这样的不凑巧、不如愿!
那人一揣手,正摸到兜里的金链子,冷冰冰的一线,还没捂热乎。
这差事横竖是办不妥当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人于是一咬牙,故作惶恐道:“是六小姐……六小姐房中的下人落水了!”
萧子山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回事,人救上来了吗?”
“六小姐不准我们声张……”
那人畏畏缩缩的说着,“落水之人是六小姐的护卫,是六小姐故意逼他下的水,眼下那护卫快要冻死了,人命关天,三夫人只好让小的来请大帅,好回府主持公道……”
“一派胡言!”
萧子山低叱一声,那人直被吓得双腿发软,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的不敢胡说,所以这才来请大帅回府!”
那人一跪,即刻造出了势,已有人探头探脑的望向此处了。
“啧。”
萧子山不耐至极,便转身发令道,“今日的操练到此为止!归营!”
全军得令,当即列队离场。
萧子任排在队伍的最末,悄无声息的脱了队。
方才,他只见得萧子山面色铁青,此番便是不顾责罚,也要上前一问究竟。
“四哥,可是家中有异?”
萧子山道:“听说是子窈闯祸了。她房中的下人落了水,现下生死攸关,我正要去请父亲。”
萧子任一惊:“不会的,子窈做事向来有分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四哥,你准我一天假,我要回去!”
萧子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速即命人去请萧大帅了。
听闻事出萧子窈房中,更涉及人命,萧大帅又急又恼,急遽备车回府。
可比他更急的,却是三夫人。
彼时,三夫人正守在窗边,翘首以盼。
甫一见得萧大帅的军用汽车驶入帅府大门,她便挤出几滴真真假假的眼泪,奔下楼去。
“大帅,不好了,子窈房里那个姓沈的护卫……”
三夫人掩着唇,正欲假意哭诉,却见车子上率先跳下一位青年,一身军大衣补着窟窿,分明就是萧子任!
三夫人顿时收住了声。
“子任,你怎么……”
“我是来陪子窈的!”
萧子任丢下此话,便向西院跑去。
三夫人还未缓过神来,萧子山随即扶着萧大帅下了车,那传话的下人最末溜下车子。
三夫人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话毕,便也紧随其后的追了过去。
那厢,沈要落水后到底是没能扛住,刚迈进房内,便倒头晕了过去。
萧子窈瘸着脚跟进房内,此刻早已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吩咐下人去扒沈要的衣服。
“把他身上的湿衣服统统扒下来,被褥里多揣几个汤婆子捂着!”
鹊儿拉住她,连声劝道:“小姐,您现在可不能留在这里啊!一会儿这事儿传出去,又该说您与沈要不清不楚了……”
萧子窈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为了我连命都不要,难道我还要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她于是背过身去,只守在门边,竟是一步也不肯退让了。
却是此时,床边响起一声隐隐的低叹:“六小姐,别为我辱没了清白……”
萧子窈心头一颤,却又不敢回首,只得哽着喉咙说:“你倒是抬举了自己!你如今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对你负责。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话总也软不下来,可沈要的声音却软下来了。
“嗯,我知道。”
几个下人互相搭着手,方才协着沈要褪尽了湿衣裳,他便倒在被褥中沉沉的睡去了。
地龙暖烘烘的烧着,可沈要的面色仍然苍白。
萧子窈轻声吩咐下人去熬姜汤,便捡了把椅子在沈要的床头坐了下来。
她的动作分明是很轻柔的,却不知沈要是如何察觉的,竟然虚虚的掀起了眼帘。
他大约是醒了几分,也只是几分。
他看了萧子窈一眼,目光朦胧着,看过了,便再度阖上了眼睛。
那模样,仿佛是怕她不见了、更要弃他而去了一般。
萧子窈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眉心。
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她歇不踏实。
鹊儿关切道:“小姐,沈要反正睡下了,咱们也该回……”
鹊儿此话说得发怯,话尾还咽着几字,房门却忽然开了。
萧子任踏着军靴急急的闯进来,直欲直奔萧子窈而去。
萧子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唯恐萧子任吵醒了沈要,便推搡着他退出门去。
兄妹二人于是停在屋外,互相递上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子窈,父亲马上到小白楼!”
萧子任一把按住萧子窈的肩膀,左右看一看她,目光最终落在那染着血花的耳珠上。
他滞了一下,旋即心下了然。
“子窈,你糊涂了,怎么现在还想着梁耀……”
正说着,他便伸出手去,作势要将萧子窈耳畔的另一枚耳坠也摘下来。
可到底是来不及了,因着萧大帅已然气势汹汹的走近了。
“子窈,沈要是爹爹为你亲选的护卫,你竟然这样为难他!”
萧大帅驽喝道。
三夫人附在萧大帅的身边道:“大帅小点声!我猜那沈要大概是才躺下,都说落水后人是吊着气的,要是再惊着了,那口气就该吊不住了……”
三夫人生得一张巧嘴,煽风点火的本事奇佳,偏她讲话又是柔声柔气的,最善于告黑状。
“子窈也是一颗春心难放,倘若掉下去的物件不是梁家二公子赠与她的信物,她也不会大动干戈的逼沈要下水去捞……”
话毕,反是眉毛一挑,失措道:“哎呀!大帅,您可千万别怪子窈,哪个女儿家还没点儿小心思,子窈不过是选错了心上人……”
萧大帅原是怒而不发,只不过责问了萧子窈一句,可三夫人这一撺掇,更提起了梁家,他便燃起了一把丛丛的心火。
于是眉毛一竖,怒道:“子窈,你还对梁耀不死心!”
往前再推上个三年整,萧子窈方才及笈。
帅府权势滔天,萧大帅军权在握,世人甫一听闻这府中的六小姐到了年纪,各路媒人果然鱼贯而入,简直要将帅府的门槛踏破。
以萧子窈的身家,什么样的夫婿挑不到手,可她偏偏看中了梁耀。
——一个最最不该爱上的梁耀。
十五岁的女孩子要么极保守,要么极张扬,萧子窈被萧大帅宠上了天,自然属于后者。
一日,她女扮男装,孤身一人混入茂和戏院找乐子,恰巧遇见了梁耀,同桌听罢了一曲《梁祝》。
曲终人未散,君子翩翩如梁耀,恭谦守礼,委婉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此乃戏文中的唱词。
萧子窈不解反问:“何出此言?”
梁耀笑道:“这位小姐容颜美丽,出门在外还是带些侍从保护着为好。”
上门求娶萧子窈者,多半是为谄媚权贵,耽于颜色的次之,梁耀是出口关心于她的第一人。
谁知,天公却不作美,梁耀乃是梁显世的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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