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被你说完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徐菲菲明显是被萧寒的话触动了某根神经，头垂了下去，不复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眉宇间似笼了一层淡淡地哀伤。
　　许久，徐菲菲抬起头来，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萧寒：“你有过真正的爱情吗？像你刚才说的，那种纯净的没有杂质的，有过吗？”
　　这次轮到萧寒发愣了，恍惚间脑中闪过两个女孩那早已在印象里模糊的脸。她们曾是他的爱人，但她们却没叫他懂得什么叫爱情。末了，萧寒摇了摇头，颓然地说：“没有。”
　　“晕倒，那你刚才还那么振振有词地说我。”
　　徐菲菲的一句话让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只是都笑得很苦涩。

　　“我们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萧寒突然觉得有点滑稽。
　　“发神经呗。”徐菲菲好像从刚才的情绪里恢复了过来，大声地对萧寒说，“别去想他妈的爱情了。爱情算个屁，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服穿？以后少再跟我说这些啊。”
　　“嗯，不说了，打死都不说了。还是你说的对，爱情算个屁，哈哈……算个屁呀算。”萧寒大声地笑着，虚张声势地喊着，不时还握着拳头向虚空里挥舞，就像挥着一柄无懈可击的血淋淋的盾牌。
　　那天的晚上对萧寒来说注定又是充满苦难与自我救赎的一夜。
　　日间徐菲菲的左一句“太窝囊”又一句“真没用”让萧寒咬着枕头，在漆黑的夜里紧咬牙关的同时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骇人的样子，活像一头面目狰狞的兽。一直以来披裹在他身上能让他心神得以苟安的那层浑噩与麻木织就的外壳，就那么被徐菲菲一个蔑视的眼神轻易地击碎于无形，从而让他再也无处可躲，只得与难堪的现实执手残酷地相对。

　　当时间变成一组冷漠的数字，那些虚度的岁月，只消一个轻巧的转身就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承受的疼痛。
　　改变自己已经不容拖延，与过去决裂是绝处唯一的生路。向前一步固然分外艰难，可再退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了……
　　除此之外，让萧寒难以安寝的还有另外一个因素——他跟徐菲菲在小区的一条长凳上探讨了半天的一个话题：爱情。
　　爱情是什么——
　　是天鹅湖畔一株妩媚的垂柳，是城西山上一条蜿蜒的山道；是一支冒着雾气的冰激凌，是一束捧在女人手中的粉色玫瑰，是天边一抹绚烂的斜阳，是顶楼纯白的月光；还是一张咿呀哼唱的老唱片，是枕边书，是杯中酒，是一声憨憨的笑，是一点娇羞的眼神，是旦旦的誓言，是低低的私语……

　　可是啊，这个季节，这座十月的受难之城，太不适合爱情——阳光太刺眼，脚步太匆忙，天刚黑就亮了，天刚亮就黑了，一只手还没握紧另一只手就忙着道别，一片唇还没吻上另一片唇就硬了心肠……
　　关于爱情，他以为他会想起很多人，但却始终只有练歌房里小雪的那张挂满泪痕，凄怆欲绝的脸在他心里眷留低徊，挥之不去。
　　日期：2009-01-07　10:17:54
　　24.刘明宇一大早就悍然发飙，对着萧寒他们几个破口大骂，跟这些“没用的东西”大谈职业素养，劳动纪律以及工作态度上的主观能动性。萧寒对刘明宇的这一通骂极为欣赏——不光言之有物，层次分明，逻辑性强而且骂风华丽，用词考究，每每引经据典指桑骂槐的时候，很能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结尾处过于草率荒诞，以“你们要是都像徐菲菲那样我就省心了”这样的话来结尾，缺乏足够的说服力，那种明显露怯于人的表现，损害了他的威严，从而使得这番貌似严厉的训话没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当刘明宇在徐菲菲冷冷目光的注视下被迫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萧寒注意到很多人都别过脸去偷笑。

　　刘明宇发脾气并非是为了耍领导威风而是因为近来业务部业绩直线下滑店长这几日为此没少批他，批得急了他难免就迁怒于手下。
　　其实业绩不好非是因为萧寒他们做事不力，实是大环境使然——国庆长假一过，也就意味着整个建材行业开始进入萧条期，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业界普遍认同的一个客观规律。领导们不是不明白，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骂人也不是目的，只是养兵砺士所必须的一种手段。
　　一通痛骂过后，业务部下一阶段的工作也有了明确的目标：在一个月内，针对所有目标楼盘进行地毯式的扫楼。
　　刚一出公司大门，业务部的同仁们就开始对着萧寒抱怨：二把手，你也劝劝咱们领导。现在市场形势这么不好，扫楼能有多少效果？就是把我们累死那也无济于事啊。
　　以往每每挨了刘明宇的骂后，他们总是能在萧寒这得到一点不值钱的抚慰，可这次他们惊奇地发现一向跟他们穿同一条裤子，自家人一样的萧副经理胳膊肘却向外拐了。

　　“你们第一天上班啊？能不能成熟一点？瞧你们一个个的，别都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不想干可以辞职，发什么牢骚呢，都干活去……”
　　萧寒以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发表完这番简短却又铿锵的演讲后，转身扬长而去，身后虽隐隐传来同事们恶毒的咒骂，心里却是罕有的酣畅淋漓，脸上也布满得色，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
　　秋意渐起，太阳收起了恶毒的嘴脸甩一把柔和的光芒普照着红尘俗世，流光漾影里处处光华，污浊不见。街上人流如织，一些人嬉笑而来，一些人渐行渐远，匆忙的依旧匆忙，闲适的闲适如昨，生活似乎很美好，美好得容不下半点忧伤，所谓烦忧是不是皆属庸人自扰？
　　门店从外面一眼望过去很上档次，商品摆放井然有序，层次感很强，从中不难看出店主在布局上的良苦用心。嵌于墙壁顶端的大大小小的射灯射出各种明艳的光束，交相辉映下使得店里处处透出一种高档华美的气息，那会让手头拮据者望而却步，却会让有钱人宾至如归。
　　由于上午没什么生意，穿着漂亮制服的导购员们都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她们脸上泛着的快活而又无忧的神采让萧寒为之着迷，神往，继而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奈和惶惑。

　　一声细微的咳嗽，让一个身材苗条，笑容可掬的女营业员注意到了萧寒。见到顾客上门，那女孩赶忙上前接待，语气热情而又不过火，甜甜的声音让人很舒服：“先生下午好，要买洁具吗？请到里面随便看看。”
　　“嗯。知道你们这个牌子不错，就过来瞧瞧。”萧寒在女孩的带领下边说边往里走。
　　“先生您好眼光，好见识。我们这是全国著名品牌，国家免检产品，质量上您尽管放心，就是价位稍微高点，但绝对是物有所值，一分价钱一分货嘛，您说是不是？”
　　“我逛了几家了，都这么说。都是什么什么名牌，什么什么免检的。”
　　“别听他们瞎说，忽悠您呢。”
　　“那你就不忽悠我了？”萧寒不走了，转身好整以暇地望着女孩，注意到她鼻翼的一侧有颗小小的黑痣，灯光下闪着莹莹的光，很可爱。

　　“怎么会呢？要不我拿证书给您看。”女孩因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语速变得很快。
　　“不用了，跟你开玩笑呢。既然是慕名而来，当然是你们的产品信任有加。对了，你们这最好最贵的马桶是哪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