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8-10 22:18:23

　　【037】
　　吴沁后来自己告诉我：受到老师表扬和担任学生干部伴随着她整个的学生时代，大学毕业分配进入局机关的时候，人事处负责干部调配的同志曾明确告知，她今后将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在局机关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得到了比较多的特殊照顾，机关里的人们普遍看好这位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所有的这些，让她有了些飘飘然，直至碰到了我这个初出茅庐的、身份卑微的白面书生。
　　而就是在那一天……

　　见我没有对她的嘲弄作出相应的回击，吴沁遂有了更加凌人的气势，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问及了我的学校和专业。出于她是上级机关下来的同志，并且还是众人所景仰的著名学校的高材生，于是，我尽力克制住心中的不满，对她的提问作出了如实的回答。
　　或许是她的性格使然，也或许是当时酒精的作用，在我表现出进一步的谦恭后，吴沁却开始了更加淋漓的发挥。她以阐述“文学史”为切入点，详细罗列了所知晓的名家名作，继而引伸到了文学创作中的规范与经典，最后在歌颂她的学校及贬低我和我的母校的声浪中，为本次演讲划上了句号。她的精彩演讲充分反映出，其人文学功底的确深厚，逻辑思维着实缜密，伶牙俐齿实至名归。我向来以为自己是骂人不带脏字的楷模，可与她相比，我却明显是处于下风，吴沁同志非但骂人不带脏字，并且，骂死人也不带脏字！

　　再回过头想想，崇林确实是第一个看透我的人，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表面客气却内心坚硬的人，他很早就清楚我是个能做事却不能做官的人。师傅就是师傅，I服了U！内心的坚硬让我决定要对吴沁作出必要的反击，当然，也借助了一点点酒精的作用。
　　在众人对吴沁钦佩的目光和对我同情的眼神中，小书生有了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发声：“小吴老师讲的真好！如果局机关门卫闵师傅在场的话，你会讲的更好！”
　　吴大师顿时转过了头，她盯住我，用她很女人但却很迷茫的眼神。
　　我把身体略微向前倾了些，并且抬起了胳膊，我知道自己的言语表达需要有肢体动作的支撑。“在我第一次去局机关办事时，门卫闵师傅拦住了我，他总是向我重复着三个问题，侬是啥人，侬从啥地方来的，侬要到啥地方去？”
　　吴大师依然是一脸的茫然，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我显然没有资格成为任何人的老师，但此时却需要我释疑解惑：“我当时就在感叹，到底是上级机关啊，连门卫师傅都具有极其深厚的哲学功底。闵师傅把哲学中有关人类的三个最基本的命题与他日常工作中的点点滴滴，很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从那以后，我就经常问自己，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到哪里？刚才听小吴老师演讲的过程中，闵师傅的声音老是在我的耳边环绕。”
　　大家笑了，除了吴沁。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开始反击了。
　　“你们可以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可它并不完全是玩笑。哲学中有关人类的这三个基本命题其实适用于各个方面，包括小吴老师所谈的文学。在此，我可以把它们演绎为，文学是什么，文学为何而来，文学往何处去。”我稍稍有了些停顿，并且瞥了一眼吴沁。
　　吴大师比较安静，她开始意识到，我与她的差距不是她想象的这般巨大。
　　既然她有兴趣听，我就不妨继续话题：小吴老师前面谈文学谈得相当到位，我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追赶上，但是，它们解决不了文学的根本问题。斗胆说一句，你刚才是以“文学史”作为切入点，而我却认为，如果以“思想史”或者“哲学史”作为切入点，似乎更加有意义。假如再进一步的话，你如果以现实社会生活作为切入点，那我将会增添对你的崇拜。文学，它只是反映和表达的一种形式，人们阅读它，是希望得到哲学的思辨和思想的启蒙，而思想和哲学只能是源自于现实的社会生活，这才是一切文学创作或者说描写的本源。单就文学论文学，这属于学术的范畴，它是放在象牙塔和锁在柜子里的东西。如果我们做文学工作的人也只是纠结于这些东西，那么，拿出来的东西只是一堆空洞无物的华丽词藻，如果再为卖弄所谓的文采而搞些晦涩难懂、无病呻吟的东西，之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既没有兴趣阅读，还可能感觉到恶心，包括我在内。

　　吴沁脸上有了些不同的红潮，如果前面是一种醉红的话，而此刻，应该说是一种涨红。她之前可能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书生，竟然会重重地向她SAY NO！
　　吴沁没有想到，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想到。令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我并不打算就此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