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5-03 18: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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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这个月的工资刚发下来，我们就全部付了租房的租金和押金。
　　看着小梅狼吞虎咽的吃着泡面，我心里很不好受。
　　小梅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抬起头，睁大了眼睛问我，为什么要从老赵家搬走？我们可以给他房租啊，也省下押金可以够咱们这个月活了。
　　面对小梅的不解，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起那天晚上，老赵看到赤囘裸裸的我和他的妻子在他房间的情景时，四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抓狂的扇自己的嘴巴。我跪在地上把老赵搂在怀里，老赵一口咬住我的肩膀，我咬紧嘴唇，任由他发泄。
　　老赵最后咬不动了，躺在地上，流着眼泪，呆滞的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我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穿上衣服开始收拾东西。
　　出狱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里，小梅没有催我找工作，我也没有告诉小梅我不找工作的原因。
　　曾经，作为证人，FBI探员查理为我作证，帮我摆脱了和大阔死亡的干系。
　　曾经，作为检方，FBI探员查理指控我卖烟，逃税，把我送进那个惹了一身是非的铁笼。
　　现在，作为普通人，FBI探员查理变成了我的朋友。
　　西方人的情感就是这么简单，为了工作，昨天还在想尽办法找能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的证据来整死你。工作完了，今天脸一抹，跟你拥抱，跟你握手，跟你一起大口大口的品尝着牛排。

　　在意大利餐厅里，一阵寒暄之后，查理咔嚓一声，切开龙虾，抬头问我，出来这么久了，有什么新的收获吗？
　　我说，我有些事情想让你帮忙。
　　查理耸耸肩，说，你讲。
　　我说，二囘十囘年前，一个老头被关进阿拉米达监狱，第二年，他的太太过世，他的女儿被收养了。现在这个老头变成植物人了，老头一直想见见他女儿，我希望能帮他完成这个愿望，至少让他女儿见见他。
　　查理微笑着问，你的狱友？
　　我点点头。
　　查理顿了一顿，抿着嘴沉思着，许久，张开口说，我想，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问题，你该重新建立你的社交系统，尽快让生活步入正轨，而不是沉溺在监狱里那些琐事里。这会毁了你的生活的，你知道的，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忘记曾经那些糟糕的经历。
　　我叉起一口龙虾，放进嘴里说，是的，监狱里可没有龙虾吃。
　　查理笑着说，对，好好生活。
　　我继续说道，一个女儿，两岁之后再也没见过爸爸，三岁之后再也没见过妈妈，现在二十岁，我希望她能在她父亲死之前，和他见一面。哪怕只是睡着的样子，我想这将是她一辈子最好的回忆。
　　查理把头凑到我面前，说，可这是不合法的。这是美国，她在成年以前（美国21岁成年），她的养父母有权利决定她该不该见一个犯了罪的父亲。她的养父母才是她的监护人。
　　我说，可她的父母永远是她的父母。
　　查理擦了擦嘴，一边掏出钱包，一边说，弛，你是我亲手送进监狱的，我当初送你进去，是为了保护美国司法的正义。现在你自囘由了，你该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抱歉，而且我该提醒你，如果你破坏了这个女孩原来的生活，她的父母会起诉你，你将陷入无尽的诉囘讼泥潭。
　　他说完了，留下餐费和小费，站起来，披上衣服，又对我耸耸肩说，抱歉，另外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失去了方向，一切都那么的糟糕，是的，每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感到迷茫。如果你需要别的帮助，我会很乐意的。

　　看着他的背影，我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给他：
　　“NINA，20岁，美国出生的墨西哥人，居住在milpitas市，养父母姓史密斯。父亲胡安在梦中召唤着她。”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老赵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落寞的沉思着什么。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有些心酸。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原本蜡黄病态的脸上，多出了两道血痕。
　　我走过去，伸出手，把他拉起来了。
　　在房间里，我给他开了一罐啤酒，他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说，老赵，那天我……
　　老赵摇摇头，说，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为人，我这一辈子活的憋屈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坐下来，拍拍他的肩。
　　他说，来这十年了，挣的钱，一分钱都不舍得花，都给李楠了。我以为她能把孩子照顾好……

　　说道这里，老赵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睁大了眼睛问，老赵，你别哭，你慢慢说，孩子怎么了？
　　老赵抹了把眼泪，咬着牙说，我姑娘叫这个败家娘们儿给害惨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问，到底怎么了？
　　我姑娘长大了，懂事儿了，知道她在外面找囘男人回家过夜不对。她嫌我姑娘碍事，就给我姑娘喂安眠药。这一喂就是好几年，那时候我给姑娘打电话，姑娘说她妈给她吃维生素，我还挺高兴。后来又说记不住事，不吃维生素就睡不着觉，我当时还想，再混囘蛋也是自己亲妈，不可能害自己姑娘的。我没放在心里，现在姑娘患上失眠症了，她姥姥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智商，记忆力都严重退化，大脑受损，而且这种问题很难治好。你说一个小孩，本来就睡眠正常，天天吃那些害人的东西，怎么能不傻。现在孩子在她姥姥家里，天天精神不正常，自言自语，白天睡觉，晚上哭闹，你说孩子怎么办啊？以后治不好，这辈子就完了。

　　说完了，老赵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我心疼的搂着老赵的肩膀子说，离婚吧，把孩子接过来治。
　　老赵说，不用离婚了，那个娘们这几天都没回家，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也不管她了，我现在担心我孩子，我孩子过来了，谁帮我看，在家里还有她姥姥伺候，来这里，我白天上班，谁接她上学下学，我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现在省吃俭用，都把钱打回去给她看病了。
　　我被老赵这突如其来的痛述，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老赵哭累了，躺在我的床上，像个孩子一样卷枕巾。
　　我叹了口气说，老赵，你先回去该上班上班，过段时间，陪我去趟墨西哥，你要信得过小弟，我保证你回来，不用上班了，你后半辈子，就陪你姑娘吧。
　　虽然我说这句话，我自己都没有半分把握能把钻石取出来，虽然如果我真的能把钻石取出来，就算老赵不去，我也想给他一笔钱。但我知道老赵这个人自尊心强，不会白要我钱。正好我自己去，心里也没底，我想有个性格比较沉着稳重的人正好能给我做个助手。不过，事实证明了，他确实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就在老赵听的稀里糊涂，满脑子问号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查理的。
　　我打开短信的一刹那，忽然听到客厅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再仔细听，已经没了。我捅了捅老赵，问，老赵，你刚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老赵肿着双眼，吸了一口鼻涕，摇摇头。

　　我站起身子，悄悄走出房间门，客厅空无一人。
　　我蹑手蹑脚走到敞着的大门往外伸头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当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是大阔，那个在我家里，明明看到已经死掉了的大阔。
　　我的手机从我手上滑落，我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