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1-04 08:08:28

　　【官道浮生】
　　——色欲原罪绿帽飞
　　文/雷立刚
　　9
　　圈子的形成
　　那次之后的聚会，陈捷明就再没带着刘婕一起了，而是换了个他的好友张波，张波也考上了公务员，进的是省安全厅。
　　凤凰大学是一所全国重点大学，也是T省排名第一的综合性大学，在T省根深叶茂，校友众多，而且历来比较注重相互帮衬。职场里，人们半开玩笑地称凤大毕业生为“凤凰帮”。
　　早在大学生毕业还包分配的年代，每年就总有为数不少的凤大毕业生，进入T省的各个党政机关工作。1995年，虽然不包分配了，而且进机关必须经过公务员考试，但考上的相当一部分人，也还是凤凰大学的。总的说来，在这一年的T省省级机关公务员考试里，大约最后录用的，有总数的10%，是凤大毕业的。
　　林廉辅的朋友马明，也和他们同批考上了公务员。
　　陈捷明和张波是高中同学关系，而马明与林廉辅，则是进大学后才结识的，但关系似乎比陈捷明和张波之间更亲密。马明是经济系的，报考的是团省委，竞争非常激烈，并且居然通过了。
　　由于他们5个，都在同一次公务员考试里，获得进入机关生涯的人生通行证，相似的未来发展方向，把他们串在了一起。那之后，他们5人隔三差五地就聚会一下，不断增进着感情。
　　林廉辅班上的姜广茂在面试失败后，主动报名当了选调生，下到凤凰市两百公里之外的一个乡镇派出所当丨警丨察。他们班的其他同学，也都大多各自找到了出路，有的进律师事务所当助理，有的到报社当法制记者，还有的改行做其他。总的说来，他们普遍都对林廉辅考进省委组织部十分羡慕，让林廉辅恍惚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拣到了一个金元宝。
　　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毕业生们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聚餐，一次又一次的醉酒，年年如此，只不过每年都要换一茬人罢了。毕业生们以不同的借口，用不同的名义，轮番加入一个又一个的饭局，每一次饭局的人员组成，也不断变动，具有很大的流动性。
　　一次，林廉辅和马明两个人一起喝酒时，来了个叫成子前的人。他和马明是老乡，都是T省东部人，说着类似的东部乡音，“亲不亲，家乡人”，因此尽管他俩之间虽然没多少共同话题，却也还是有一种朋友的亲近。
　　成子前比他们高两届，据说当年是经济系学生中的红人，一向眼高于顶，他毕业进了新华社T省分社，平时极少回母校，这次，他打电话给马明，祝贺马明考进了团省委，得知马明还有个哥们考进了省委组织部，便立即说：“这样，哪天你俩喝酒的时候，把我也喊上。”
　　成子前特别擅长交际，和谁都谈得来，对林廉辅又有意结交，因此，不久后，他们三个就又一起喝了好几次酒，官场中男人的交情据说大多是从酒桌上开始，他们还没进官场，却也染上了这个特色，或许这不仅是官场特色，还是中国特色吧。话说回来，本来不认识的人，要在一种不尴尬的氛围下，说一点“掏心窝子”的话，不借助点酒精，又还能借助什么呢？
　　于是，渐渐地，成子前、马明和林廉辅，又成了相对固定的一个小型的朋友圈。
　　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如同一个又一个的“点”，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连接在一起的“点”，则成为一个又一个的“圈”，每个“点”都可能属于好几个不同的“圈”，“圈”与“圈”之间又因相同的“点”而交集，大“圈”套着小“圈”，小“圈”连着大“圈”，而这些大大小小的“圈”，成为了一个又一个的“面”，许多的“面”叠加在一起，构成了这立体的纷繁复杂的社会。
　　每一个“点”，在不同的“圈”里位置不一样，每一个人，在不同的圈里地位也不同，而相同之处在于，没有人可以彻底地离开所有的圈，你不在这个圈里，就在那个圈里，因为社会如同如来佛无边无际的手掌，而你即使再能干，也只是那会翻筋斗云的猴子，永远翻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所以，多数人，总会积极地寻求着“圈”，谋求着在一个强势的“圈”里占据一个好的位置。同时，也不断有人，共同创建着圈——“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脏。”是创建圈子的最普遍方式。
　　所谓“一起扛过枪”，是指当兵时的战友，最好是一个排甚至一个班的，当然范围扩大点，一个连的也算，转业后，“共同当过兵”会成为一条永远的纽带，将他们栓在一起，这是老一辈社会中坚圈子的主要形成方式之一；
　　但是，自从1978年恢复高考之后，尤其在扩招后大学生越来越多这一背景下，大学生越来越多，而且在社会上的影响力逐渐超过了转业军人，“一起同过窗”逐渐取代“一起扛过枪”，成为最主要的圈子建立方式。
　　那么，如果既不是战友，又不是同学，而是在进入社会之后才认识的，如何建立超出常人的亲密关系呢？那么，就得“一起嫖过娼”了，人只有彼此知道对方比较隐秘的事情，才能结成同盟。

　　表面上的那些光鲜，是每个人日常生活里所极力试图呈现的，因此也就不成为秘密，只有背地里的那种龌龊，才能成为秘密，而拥有了秘密，也就拥有了交情。
　　可是，近几年来，随着“一起嫖过娼”的人越来越多，所谓“物以稀为贵”，人太多了，就不稀缺了，而太多人做的事情，也就不成其为秘密了，因此，时至今日，“一起嫖过娼”已经不大能成为圈子形成的好方法了，实际上，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哪怕他自己是个堕落的人，但内心却还是希望和高尚的人相处的，彼此看到了对方的许多阴暗，起初也许会有一种相互鼓励的纵容，但这种阴暗累积得太多之后，会让每个人觉得想要逃离。如同一件睡袍里，如果只有几只虱子，那么，穿着也无妨，但你若打开一件睡袍，里面竟密密麻麻爬满了虱子，你肯定会起鸡皮疙瘩，只想甩开那睡袍。

　　所以“一起嫖过娼”所形成的圈子，本质上是不稳定的，它缺乏诸如当兵、同窗这种拿得上台面的东西来作为纽带，而又缺乏足够有威慑力的东西来维系纽带，因此，自然而然难以长久。
　　相比之下，“一起分过脏”，则是真正的杀手锏式的纽带。一旦几个人真的同分过脏，那么，这几个人就必然不得不结盟，直到有更大的利益出现，或是有远强于他们的力量瓦解他们，除这些以外，“一起分过脏”比以上三个圈子形成方式，都更为牢不可破。只不过，能一起分赃，是需要点资本的，参与分赃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的。
　　对于林廉辅他们几个来说，当兵是18岁时的另一种选择，当他们在18岁选择了读大学之后，虽然大学毕业也还是能当兵，但多数人则不会再去当兵了；一起嫖娼对他们来说还没有这个必要；一起分脏对他们来说还太早太早；所以，此时他们牢牢地抓紧“一起同过窗”这条线索，如同蜘蛛结网一般，建立着他们的圈子。
　　其实，每个快要毕业的大学生，都是一只蜘蛛，都在为他们未来漫长的人生，结着他们最重要的关系网。人生漫长，但若要建立一种不完全只在利益之上的关系网，则必须抓紧时间在22岁之前，而人一旦到了25岁之后，会越来越现实，做什么事情哪怕是一些小事，都要计算得失，那时所建立的关系网，大多都会非常直接地着眼于现实。甚至连男女网友之间的关系，也大多着眼于性，用一句流行的话说，就是“大家都忙，网友之间不上床，见什么面啊？！”

　　这句话，其实透露着深切的背哀——这个社会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以至于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人们都不舍得拿来浪费，拿来做无效果的的事。
　　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人们生命的N分之一，当人们对自己生命的任何N分之一，都想拿来交换，换到想要的东西才觉得值得，这说明的，恰是这个世界给人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不用自己生命交换点有用的东西，就活不下去。
　　那种愿意肆意挥洒浪费自己生命的隐士和高人，在如今这个时代，或许真的已经绝迹。
　　（建立圈子，就是建立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