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司机的陈年旧事》
第58节

作者: 信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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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3-11 22:51:00
  局长一看眉子这么硬气,本来是心情非常不高兴的,但他做为一个领导当然要注意影响,如果和一个女人吵起来,会让下属们觉得自己修养不够,所以硬生生把脾气给压了下去。
  而且局长本身也不占理,虽然严格的说起来,贴大字报的行为是属于违法,但当做刑事案件来侦查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如果较起真来,老丁被留置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天,就没有理由不放人了,除非老丁违法了,才可以拘留,而事情是明摆着的,老丁就是个司机。一个普通的警察办案子,具体操作中也许不在乎违反纪律,但是如果冠冕堂皇的摆到一把手面前,他可不能不顾及,因为他是第一责任人,出了事影响前途。

  所以局长现在是有心把老丁直接就放了算了,到时候和组织部董部长说起来,人家家属过来闹了,不放人违反规定,自己也说得过去。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局长的面子。
  面子这东西是中国人最在乎的,即使是个平头百姓,也是人活一张脸,可以不吃饭,不能不要脸。这么大的一个公安局长,更加在乎面子,不仅是因为好看,还关系到他在下属面前的威信——假如这么个妇女带着孩子到他办公室说了这么几句话,就下令把人给放了,岂不是显得领导也太窝囊了?所以局长这时候不能简单的放人,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台阶。
  局长久混官场,当然有这个智慧,他稍一沉吟,把办公室主任叫了过来,对主任耳语了几句,主任就领命去了。
  时间不长,国成就来到了公安局。原来国成曾经找他交涉过老丁的事情,局长也侧面了解过了老丁和国成的关系,这时候眉子在这里闹,就让办公室主任把国成找来,一来给国成个面子,二来给自己个台阶,三来也让国成先把眉子劝走,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国成进了局长办公室,局长赶紧起身和国成打招呼,沏茶,拿烟,互相客套了几句之后,局长说道:“兄弟,上次咱俩说过大字报那案子,我知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是组织部董部长找我帮忙查的,我也是没办法,哈哈”国成一边和眉子打招呼,也假笑着说道:“我能理解,咱们这关系,甭说没犯法,就是真犯了法,老哥你也不能难为我朋友呀,是不是?呵呵……”国成先把“没犯法”说在头里,为老丁开脱了一切罪责再说。

  “对呀,我就说我这兄弟深明大义,知道我有难处。”局长点上了手里的烟,又说道:“这是咱哥俩关起门来说,这个案子要不是关系到人家董部长,凭咱们的关系一个电话就解决了。可你也知道,董部长也不是外人,咱们都是好弟兄,你说是不是?他的事情,咱们多少得给点面子。”国成点头称是。
  国成现在虽然已经无职无权,和公安局长素来也没有什么深交,但局长对他仍然是不失尊敬,这是官场的习惯。在官场上,给一朝失势的人冷遇是一大忌讳,会被视为小人,遭到同侪的鄙视。因为在官场上,每个人都随时有下台的可能,今天你给他冷屁股,说不定明天你也靠边站了,再说人家现在被免职,说不定哪天又翻身了呢,国家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经历给所有的官员做出了警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关系网,他虽然没权了,但是他以前做官建立的那些人际关系可是得罪不起,中国社会的关系网太厉害了,得罪一个人就能得罪很多人,说不定哪天犯在人家手里。所以今天公安局长见到被免职的国成,反而比以前国成在职的时候还要亲热许多。

  局长继续说道:“我本意就是给董部长个面子,不打算搞大了。再说牵涉到了你的关系,我绝对不能对不起丁师傅,所以放人什么的都好商量,”扭头对眉子说道:“这位嫂子你不用跟我急,有国成在这,什么事都好商量。”
  国成何等精明的人,早就明白了局长的意思,知道局长肯定不能让眉子直接把老丁领走,就是要个台阶下而已,当下对眉子说道:“嫂子,局长不是外人,这有我呢,你先回去,我哥的事没问题。”眉子虽然不懂官场上那些潜规则,但也明白了些,又看到国成在公安局这么能说上话,也就不再争,虽然心里还有点不服,但她不是混人,当下就告辞说回去等消息,带着薇薇就出门回家了。
  眉子母女一走,局长又和国成说了些场面上的话,不等国成再交涉,就说道:“下午就让丁师傅回去吧,你这前前后后的来局里,我已经是太不好意思了。”国成赶忙客气了一番。
  当天下午,国成专门跑到公安局,对局长千恩万谢,下足了面子上的功夫,局长就下令放出老丁,和国成回了家。
  日期:2014-03-12 00:27:00

  没抓住小甜,也不能拿老丁问罪,似乎董部长就只能被白白的“诬陷”,要忍气吞声了?当然不会。这如果是个普通老百姓,的确只能是忍气吞声,但是不要忘了董部长有权在手。
  九十年代中国的经济正在经历阵痛,社会也正在巨大的变革,在这场变革中,最大的变化莫过于,权力对整个社会的侵蚀已经越来越严重,直到现在的毫无顾忌,一发不可收拾。自九十年代起,权力已经直接能够和金钱挂钩,往往是一个清贫的政府部门,干部职工们收入微薄,有权的几个人却个个脑满肠肥。民间一句流行语说的透彻: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不仅是经济上,由于不受约束的权力可以随意加害他人,使官员们在整个社会阶层中迅速上升到最顶层,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地位的巨大差距使官僚阶层与平民百姓的生活也不再有什么交集,他们有自己固定的圈子,与普通人完全对立起来。
  所以在董部长因为大字报事件备受侮辱之后,虽然正当的法律途径没有帮他找回尊严,但权力在手,势必不能善罢甘休。这一年的秋天,一场声势浩大的“扫黄打非”运动在全县范围内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来了。

  这次运动自然是在董部长的谋划下得以进行的。董部长因为招惹了小姐被贴大字报,就把矛头对准了所有的小姐们,他要让全县的小姐都无处安身。而他的提议当然不是公开在大会上说的,因为他并不主管政法工作。他私下里给相关的干部们通了气,首先是在本县电视台大力渲染**嫖娼对我县造成的各种不利影响,扰乱社会治安等等,达到宣传造势的目的,随之由公安局长在县委常委会上提出整顿娱乐场所,打击**现象,在场领导们均无异议,一拍即合。

  对于领导们来说,搞这样的一场运动,都是喜闻乐见的:其一,做这些工作毫无风险,那些小姐们是弱势群体,不怕得罪了谁,抓到了有权势的嫖客正好可以卖个人情;其二,扫黄打非不仅可以作为政绩记载到功劳簿上,还能在行动中通过各种手段牟利,这是个合法伤害的机会,只要略微抬点手,就有各种送上门的好处;其三,大家都知道董部长得罪了个小姐就被贴了大字报,让领导们同仇敌忾,看来小姐们有点目中无人,必须教训一下,让她们知道这地盘谁说了算,看谁以后还敢再惹官员;第四,上级关于扫黄打非的文件已经多如牛毛,本县开展一个这样的活动有足够的合法性。

  要说行动有所顾忌,那就是某些夜总会、洗浴中心有干部的股份,这个其实也很好办,大家都心知肚明,行动的时候提前给相关干部透个消息,或者干脆避开就好了,不会因公得罪人。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娱乐场所都遭了灾,警察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警察们虽然抓贼不力,抓小姐却个个大显神威,行动通常在夜间,全副武装的警察把目标地点前后门堵住,进去后先控制住老板,随后开始挨个房间踹门而入,连嫖客带小姐赤裸裸的按在床上,然后揪起来全部带回公安局。最让人可气又可笑的是,警察都是带着冲锋枪去的,平时从没见过他们这样如临大敌,现在无非就是逮个**女,搞得却跟抓捕悍匪似的,仿佛小姐们的胸器变成了凶器,嫖客们的小蝌蚪变成了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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