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姜祈点头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她是军队里的人，怎么去经营这个古玩店呢？”
　　“她身份特殊，名下的产业多了，各行各业都有涉足，不止这古玩一处，”陆非因道：“自会有人给她经营，只需她一个名号罢了只赚不赔。而且我看她好像也不只是坐等分成，她恐怕也亲自下水了。”
　　“怎么说？”姜祈来了兴趣。
　　“红藏，”陆非因解释道：“就是红色收藏。以像章、毛瓷等为代表的红色藏品，逐渐成为艺术品收藏界的热门。像她这样的红色世家，这类东西一定不少。”
　　“哦，我想起来了，”姜祈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报道，啧啧惊叹道：“好像说是给毛主席特供的瓷器，现在价值连城了——一只调羹10万元，一个小瓷碗170万元，一壶十杯的一套酒具200万元！”
　　“前些年，红色藏品还是收藏冷门，很少有人问津，现在却备受追捧。”陆非因道：“以那位小姐的近水楼台，怎么会抓不住这样的时机日赚斗金做不赔的买卖呢。”
　　“到了，下车。”陆非因从公车上跳下。

　　日期：2016-04-07 20:46:00
　　星期天的潘家园，是最为热闹的时候，不仅挤满了摊贩，而且坐店的商户也开放了门面，还增设了大棚二区，姜祈他们从潘家园桥这站一下车，顿时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文风。
　　文房四宝、古籍字画、旧书刊、玛瑙玉翠、陶瓷、中外钱币、竹木骨雕、皮影脸谱、佛教信物、民族服装服饰、红色藏品——一条市，几条街，每条街又有几十个摊位。大大小小、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让人目不暇接。
　　姜祈看得眼花缭乱，各种摊子严丝合缝地交杂在一起，却又给行人留下了走路的空间，他随随便便低头一看，就能看到各种凌乱摆放着的物件。一个小小的摊子上什么都有，有锈迹斑斑看不出什么年代的古币，有半卷半露现出冰山一角的杨柳青的年画，还有晶莹剔透的未雕琢成型的和田玉籽料，通身黝黑的木雕漆器……
　　姜祈并没有什么鉴赏能力，但是他却知道，他眼见的一百样东西里，起码有九十九样，都是假的、仿的和冒的——所以他也就是图个新奇有趣，走走停停，看个热闹。
　　姜祈观察过地摊，就开始观察古玩地摊淘宝的人，他觉得这些抱着各种不同的目的来潘家园的游客，比地摊上摆着的死物更有趣也更值得一看。
　　一眼望去，有收藏买家，有专家学者，还有固守在一个摊位踟蹰不去的某一样古玩的痴迷者，还有三三两两出来采风的在校学生，以及外地游客和不同肤色的老外等，各色人都有。
　　不过最让姜祈感到惊讶的是各个摊主的眼力。
　　因为他和陆非因往一个摊子上一站，摊主殷勤招待问候的不是陆非因，而是他。

　　这倒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在这些人的眼中，姜祈一看就是好对付的菜鸟，有挨宰的可能性——而陆非因看起来却像个行家。
　　“往来的人，一般都是看，”陆非因把他从一个缠人的摊主面前拖走，道：“不会轻易买。只有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才会问东问西招人注意。”
　　“有趣的东西是在太多，”姜祈不好意思道：“我本来还真有点想买的意思呢，一问价，好家伙——要上万呢，我也不是傻瓜，怎么会由着他们消遣。”
　　姜祈跟着他走了百余步，绕过了摆摊最集中的地方，走到了街市两边的商店里。
　　“真正有宝的卖家，都在自己屋里待着，等候客人上门的，”陆非因道：“而来的人，也是能买得起真宝贝的。”
　　姜祈顺着陆非因所指的方向，挑眉道：“集古轩——原来就是这儿啊。”

　　这是一间装修得十分古色古香的店面，里面不似其他店面一样把灯打得亮堂去凸显架上的宝贝，这里地方和热闹的街市隔得远，里面又是一种清闲古韵，只有一些个淡雅的青花瓷罗列着，好似不是买卖货物的地方，而是品茗的茶香之地。
　　“这里能有什么宝贝？”姜祈在门外面望了一下道。
　　“古玩行当有句俗话，叫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陆非因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就看有没有识得货的人。”
　　日期：2016-04-08 11:00:00
　　两人进过去，姜祈轻轻敲了敲门道：“有人在吗？”
　　“有人的，请进来吧。”里面有个声音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姜祈看到大堂靠右边的一把座椅上，坐了一个穿着对襟立领唐装的六十多岁男子，正静静地打量着他们。
　　“您好，我们是来——“姜祈说到一半卡了壳，他想说自己是来看古董的，可惜环视四周，柜子上并没有几样古董；他想说自己是别人介绍来的，可惜又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姓。
　　“是宋小姐让我们过来的。”陆非因递上了名片。
　　那老者微微一怔，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随即朗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贵客上门了——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贸然前来，失礼了。”陆非因也客气道。
　　“请跟我来，前厅不是说话的地方。”那老者微微欠手，请他们去后堂说话。
　　进入了后堂姜祈才算是开了眼界了，这里尽是琳琅满目的瓷器。杯盘碟碗，瓶壶盆缸，大的撑住了一堵墙，小的可作掌中细观，有色彩堂皇富丽的，也有浓淡合宜的，就是姜祈这种不太懂的人也感到这里件件都是珍品。

　　“贵客自行挑拣，”那老者道：“这里没有假货。”
　　姜祈不敢置信，瓷器正是收藏热门，这里的瓷器看上去价值不菲——随便挑拣，有这么大的好事儿？
　　陆非因低垂下眼帘似乎心有所想，他环视了一圈，然后走到了最东边的架子上——这里托放的都是小巧的瓷器，然后他手指动了动，从上面挑了一个黑色的碗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姜祈不明白这个乌黑的瓷碗有什么好的，不过他还是看到了老者眼中的兴味。

　　“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鸣雪兔毫霜——建窑兔毫盏，”他笑道：“绀黑如漆，蓝色兔毫根根无粘附，内外施釉，足底露胎，确属精品。”
　　“只不过这样的品色虽好，价格上却排末流，”他道：“贵客右手边，与此盏兔毫毗邻的那一盏曜变天目瓷，为何不入贵客的眼中呢？”
　　姜祈顺着老者指的方向走过去仔细一看，那盏黑瓷器物的黑釉里自然浮现着大大小小的斑点，围绕着这些斑点四周还有红、绿、天蓝等彩色光晕在不同方位的光照下闪耀。这种大面积的彩色变幻，像是九天上的星辰一般瑰丽多姿。
　　“曜变碗，”陆非因道：“我记得好像国内并没有这种东西，倒是日本有，被奉为传世瑰宝。”
　　“据日本人所说，这碗是镰仓时代到中国天目山寺留学的日本僧侣们带回国的。”老者道：“他们说是南宋传过去的，其实是明朝皇帝的赏赐品。”
　　“那您这碗，从何而来呢？”姜祈问道。
　　老者但笑不语，姜祈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不该问这句。
　　“临安城遗址出土的，”陆非因道：“这些盗墓的人，抢在官方挖掘之前，将好东西都掏走了，在黑市交易几经转手到了这里——又或者是这里就是销赃的地方，追查文物再怎么追查也查不到这里。然后官方挖掘出来的只剩下了碎瓷，造成一种国内无完整曜变天目瓷的现象——然后私人交易价格就高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