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东西，我怎么敢要呢。”陆非因最后道。
　　那老者的笑容好像有点撑不下去了，不过他似乎还是很顾忌陆非因的身份，并没有口出恶言。
　　日期：2016-04-08 16:13:00

　　正当此时，内门被咚咚咚地砸响了，伴随着粗声粗气的声音：“老田，老田——快开门呐，大白天的你关门做什么！”
　　这位姓田的老者站起来道一声抱歉，就把内门打开了，一个人跳进来，大嗓门嚎着：“完了完了——我摊上大事了，你可得帮我啊，兄弟不能见死不救！”
　　姜祈忍不住大叫起来：“胖大海——是你！”
　　那个胖子霍然转头，果然是姜祈的高中同学，外号叫胖大海的人，前些天姜祈还在梦里见过他，没想到今日却真的遇见了。
　　“小祁，”胖子也囫囵叫道：“我艹，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潘家园逛逛，倒是你，”姜祈想到梦中景象，道：“难道真的在古玩界混？”
　　“惭愧惭愧，我在后面程田古玩城里开了个小店，”胖大海道：“店小利薄，做不起大生意，平常只能拉纤混口饭吃。”
　　“什么拉纤，你还干做媒的活？”姜祈忍不住打量他：“你不至于混成这样吧——”
　　“你想哪儿去了，”胖大海拉着他坐下来，道：“所谓的拉纤，就是中间人，介绍人。为买卖双方穿针引线，交易达成收取佣金的人，懂了吗？”
　　“他们这个行当利润不菲呢，”田老给他们都倒了杯茶，道：“一般是卖方出3％，买方出2％，俗称成三破二。一件一千万的买卖成交，他就能收50万，要是一个指呢，他就能收500万，可谓是坐地收金。在如今北京古玩圈子里，他也算是知名人物了，不走拍卖行的，大都能找上他来。”
　　“老田你就别损我了，”胖大海道：“这是我老同学，大学里留校任教的，人才——不是我这种下九流能比的。”
　　“你这是什么话，”姜祈道：“我现在恨不得辞了工作，跟你赚钱呢。这几年一直联系不到你，原来你竟然真的跟我梦里梦的一样，进了古玩圈子。”
　　“怎么你还梦到我了？”胖子哈哈道：“好兄弟啊，也就你还记着我，念叨我——”
　　他看到姜祈手边的兔毫盏，正色道：“这是你看上的？说真的，老田这里的东西虽然贵点，但是都是真东西——这建窑兔毫盏，确实值得收藏。”
　　“不是我要买的，是我朋友，”姜祈给他介绍了陆非因，道：“他看上的。”
　　“我就说，你也不像是为了宝贝一掷千金的人，”胖子道：“果然还是另有买家——陆先生，一看您就是有身份的人，怎么样，这碗绝对配得上您的身份，价格方面咱们还能再商量商量，是吧老田？”

　　“你管住嘴吧，”田老道：“先别管人家的事儿，把你的事儿说出来吧。”
　　胖子一听顿时恢复了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这事儿其实不算在我身上，我就觉得是他没这个福气消受——可东西是我掮给他的，让我再去找那个原来的卖家，人家也不退啊。”
　　“果然是整日打雁，终有被雁啄眼的时候，”田老哼一声，道：“你也有难为的时候。”
　　日期：2016-04-08 21:07:00

　　在胖子的唉声叹气中，姜祈他们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了。
　　原来没多久之前，胖子成功拉了一回纤，在众多找上门来请他掌眼的卖家里，挑出了一个珍品来——不过这样的价位他是吃不下的，所以给平日里来往颇多的主顾推出去了，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这个买主就找上了门来。
　　“是你打眼了吧？”姜祈道：“我听说古玩这东西，就是涉水颇深的老行家，打眼的都不少，更何况你这半路出家的和尚。”
　　“吃这一口饭的人，要么就有绝高的眼力，要么就有绝佳的手艺，”田老对姜祈道：“你这个老同学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一双眼睛倒还利索，他经手的东西，还真没有虚冒的，比许多自称专家的人都看得准，这也是许多人找他的门路而不是去鉴定行或是拍卖行的原因。”
　　“那你究竟怎么回事？”姜祈道。
　　“先说东西吧，”胖子道：“那是一口缸，也有个名字，叫青龙白瓷缸。”

　　“打住——”田老皱眉道：“现在哪儿还有这玩意？这东西根本没有烧造成功，全都损毁了，怎么会有东西现世呢？”
　　在田老的口中，姜祈终于明白这个青龙白瓷缸是个什么东西了，其实就是白瓷烧制的水缸——但是来历非凡。
　　故事要追溯道明朝。明永乐年间，紫禁城曾发生过三次大火灾，当时三大殿即奉天、谨身、华盖殿均被大火烧毁，此后大大小小的火灾一直不断，直到明英宗时期，正统六年的时候，奉天殿又一次遭雷击起火，复建工作十分不易。
　　这次火灾之后，明英宗下令为三大殿烧造青龙白瓷缸贮水。当时的官窑是景德镇的御窑厂，可惜如此得天独厚的土地和精湛的技术，也因水缸大而壁厚，屡烧不成。

　　不得已，只好改用铜缸代替。在故宫的各个地方放置了大小水缸308口，唤作“太平缸”，用来储水防火。大缸有铁的，有铜的，也有铜质鎏金的。一般来讲，铁缸是明代铸造的，铜缸有明代的，也有清代的，而鎏金铜缸都是清代的。
　　而原先在御窑厂烧制的几十口有裂痕的瓷器龙缸则全部被打碎，掩埋在御窑厂西侧墙下。直到1988年才被考古工作者发掘，青龙白瓷缸才得以重见天日。现陈列在龙珠展厅和品陶斋大堂。
　　“所以我说这东西根本不会有完整的，都是碎瓷，”田老道：“碎瓷和整瓷，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若是一个整瓷价值百万的话，那么碎裂之后，哪怕并没有遗失一片，还能保持完整的形体或是还能被焗好，但曾经碎裂过，它的价值绝对会暴跌许多倍，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
　　“不是碎瓷啊，”胖子解释道：“是完整的大缸——当时我见了也是一万个不信，可惜我仔仔细细推敲了两个月，发现确确实实是真品，而且我询问了卖主，这缸也是大有来历的。”

　　日期：2016-04-09 10:47:00
　　“怎么说？”姜祈问道。
　　“那人说，这缸是正统年间烧制的，这正统就是明英宗所用的第一个年号，”胖子道：“可惜这东西刚刚烧制成功，瓦剌就打到北京城脚下了，就是土木堡之变。明英宗被俘虏，他弟弟当了皇帝，就是明代宗。”
　　“这个皇帝心眼小，明英宗被遣返回来之后，就被百般苛待，跟这人走得近的老臣、太监，都受打压，或者被按个罪名下狱。”胖子娓娓道来：“此时景德镇御窑厂的烧造太监是江西镇守太监崔和，此人一见英宗失势，唯恐获罪，就把这批白瓷缸全部砸碎——因为缸底刻着正统年制，害怕被当权者忌讳。”
　　“所以不是工艺不成熟没烧造出来，”姜祈顿悟：“而是烧出来不敢呈上去，只能就地销毁了。”
　　“对。”胖子喝了一口茶，道：“此人说，他家祖上是窑工，费劲千辛万苦将这个白缸烧出来却要损毁，实在是心痛——于是使了手段，趁夜将几个白瓷缸放在粪车上偷运出去，藏在了自己家的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