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点燃呢？”姜祈把打火机递给他。
　　“六点之后。”陆非因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一刻。”姜祈看了看表，道：“差不多该吃饭了，我刚才煲了一点粥，现在应该能吃了。”
　　果然话音未落，电饭煲就适时地发出了鸣叫声，姜祈去洗了个手，然后拿出碗来舀粥。
　　他打开电饭煲的盖子，一阵热气腾起，透过这雾气——他恍惚间看到了一张人脸。
　　“嘶——”姜祈的手还放在电饭煲的边上，在他怔愣的几秒中，就被水汽烫着了。不过他顾不上被烫伤的手指头，他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再看向窗外的时候，那个人脸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姜祈喃喃道：“明明看到一张脸的。”
　　“怎么了？”陆非因在客厅了唤了一声。
　　“没什么。”姜祈心里始终有点疑惑，便把电饭煲的盖子盖上了，闷了几分钟之他猛然打开，然后把脸凑上去看——果然，透过雾气他看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张脸，十分模糊，但是确实是一张五官俱全的脸。
　　隔得很近，那人的脸就像是贴在了窗户的玻璃上，使劲想挤进里面一样——猛然间看清楚的姜祈吓得一趔趄踩空了，仰面摔倒在地上。
　　“我艹——”姜祈感觉自己腰快断了，大声呻/吟起来：“陆非因你快过来呐！小爷我大白天见鬼了！”
　　看到闻声而来的陆非因，姜祈来不及抱怨自己的老腰，先给他说了刚才看到的怪异，然后指了指地方让他自己去瞧：“那是鬼吧——那肯定是鬼！只看到了他的脸，身体都没有！”
　　陆非因把他拉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姜祈指的地方，道：“唔——还真是，他怎么跟着来了呢？”
　　“谁呀——”姜祈两手叉着腰，小口小口地吸气，“你认识？他能进来吗？”
　　“就是今天吃面时候遇到的那对老夫妻的儿子，”陆非因安慰道：“不要怕，他应该是来找我的，不巧吓到了你。我那里有云南白药膏，给你贴上。”
　　“好吧。”姜祈感觉自己摔得有点狠，背后热辣辣的，八成是青了一块。

　　陆非因匆匆去了楼上，再回来的时候姜祈已经自己趴在沙发上撩起了短袖——看到陆非因便忍不住哀嚎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在家里都能摔成这样！”
　　“这么快就青了，“陆非因把他的衣服往上面推了推，给他先喷了一点喷雾，然后语气里似乎有一点笑意：“忍着啊，你不乱动的话，等会就让你看见鬼。”
　　“你才见鬼呢！”姜祈反射地回了一句，忽然发现了重点：“我能看见吗——怎么看见呢？”
　　他的重点还是错了——因为重点是不要乱动。
　　“鬼能在烟雾中露出形体，我倒是忘了这一点了，”陆非因的话语很温和，但是手下却一点没有留情，双手用力推揉着姜祈背上的那一块淤青，道：“等会我点一支香，你不要动，透过香就能看见他。”
　　“我艹——你这是揉面呢，”姜祈咬牙忍着疼，嘴里骂道：“平时又没让你缺吃短喝，你至于下死手吗？”
　　“再骂就不让你见他了，”陆非因好整以暇地使着力气，“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吗？”
　　姜祈的后背又痛又酥，不一会儿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来——等陆非因意犹未尽地放开了手，他已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马杀鸡，泰式的。”陆非因给他贴了一块狗皮膏，道：“感觉怎么样？”
　　“我要向东莞警方举报你。”姜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
　　“举报吧，”陆非因故意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道：“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过河拆桥也没你这么快的——你刚不也挺享受的吗？我看你舒服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姜祈把头磕在抱枕上做了几个求饶的姿势——他觉得自己的情商已经被碾压了。
　　“去开门吧，”陆非因从抽屉里找了几柱香出来，道：“记得要说请进。”
　　“为什么，”姜祈疑惑道：“他是鬼呀，为什么不能直接进来呢？”
　　“你是这房子的主人，他又不是你的冤亲债主，是上门来的客人，自然是要按客见主的礼节走。”陆非因道：“而且门有门神，若是不通报一声就闯进了，惹得门神不高兴了，往他腿上叉一棍子，他误了赶回阴司的时辰，那可没意思了。”
　　姜祈的手正放在门上，闻言不由得惊诧道：“这门——还有神呢？我去，真是失敬。”
　　日期：2016-04-16 16:57:00

　　他拉开门，对着外面的空气道：“请进来吧，刚才见过面的客人。”
　　果然有一阵微风轻轻从耳旁擦过，明明是盛夏时节，却让姜祈轻微地打了个寒噤。
　　他向后望去，陆非因焚的香渐渐腾起缥缈的烟雾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出现了一个影子来，就像在湍急的水流中照映自己的影子一样，并不能看得清楚，只是大致能显出一个轮廓来。
　　等屋子里的烟雾更多一点的时候，姜祈才算看清楚了，确实是刚才在厨房外面吓得他跌倒的这张脸，如陆非因所说的——是个青年人，而且非常伤悲。
　　“你来干什么？”陆非因坐在椅子上，拨弄着烟灰：“我等会施食的东西要供给千万饿鬼——你跟他们一起抢不上什么吃的，况且你父母已经烧化了纸钱托给你，你还有什么所求？”
　　那显现在烟雾里的鬼魂似乎要开口说话，不意姜祈刚好鼻子痒得很，一个喷嚏没来得及捂住，一下子喷到了袅袅上浮的烟中——
　　这鬼一下子发出极为难听的啾啾声，又尖利又短促，倒好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发出的声音一般，其中还有一种痛不可忍的感觉。
　　“你坐过来，”陆非因对姜祈道：“别冲着它打喷嚏，它受不住。”

　　“我就打了个喷嚏，不至于吧——”姜祈莫名其妙，急忙把椅子过去，离烟炉子远远地。
　　“你属鸡，鸡本南方积阳之象，性属火，为至阳。”陆非因道：“今年还是你本命年，阳气更旺。你冲它打的那个喷嚏，就好比用刀割了他好几下，你说人家受不受得了？”
　　“哎呦，真是抱歉，”姜祈急忙摆手道：“那啥——刚才你把我吓得摔了，现在我又害你受罪，算是扯平了。我离你远点，你自便。”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那鬼开口，声音还是啾啾地，不过好歹能听清楚：“应该是我对你说抱歉。”
　　“唐突登门，实在是事出有因。”这鬼说话文质彬彬地，对陆非因道：“今日鬼门大开，我因新丧还没轮回六道之中，就回到父母身边探望——一天之内来往的人虽然多，可是只有您能看见我。我就远远跟随在您身后，也听到了您说的那些话。”
　　“你都听到了？”姜祈问道：“那他说的对吗？”

　　“句句属实，”这鬼道：“那名律师，命当明年今日死去，这是命，是造化，不可更改——但是不妨碍冤鬼复仇，时时刻刻往他背后吹凉气、使绊子。他将饱受痛苦死去，但是去了医院却查不出任何病症来。”
　　“至于那位凶鬼，他是鬼中的恶人，不是因为他的凶暴，而是因为他如今不归属地府管辖，”这鬼道：“他是被一位煞神招走了，但凡这位煞神进入谁家的门，这家自然死绝——可是大多时候，一家人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需要这个凶鬼把他们驱赶到地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