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道：“你任务完成地很好。现在咱们就能回去了。”
　　姜祈牵着陆非因的手，令他惊讶的是，这一回两人并没有从人间进入鸦鸣国那么困难了，他不过是略略一犹疑之间，就回到了阳间。
　　耳畔还是一阵轰鸣——姜祈头晕脑胀地醒来，急忙揪住陆非因，让他把所有的事儿都给个解释。
　　“鸦鸣国是太阳月亮都照不进来的地方，常年黑暗，只能以乌鸦的叫声来区分昼和夜。”陆非因道：“乌鸦和猫头鹰是阴间的鸟儿，它们在阳间也是有使命的，所以虽然是鸟类，也有贬谪和惩罚。在阳间没有完成任务的乌鸦，就会被罚剜去一目，送到鸦鸣国这地方来。”

　　“它们有什么使命？”姜祈不相信。
　　“那你说王母的青鸟有什么使命？”陆非因道：“不过是送不祥罢了，但是人间有聪明人，见到它们就驱散或是唾弃，让不祥近不了身。”
　　“那那个树下的人——”姜祈道：“树下那是人吗，还是鬼，还是聻？”
　　“树下的东西，按你说的是个人形的东西，名叫‘聚’，”陆非因道：“这个东西没有妨害，但要是个猪牛羊的形状，就是大大的妨害。”

　　可是令姜祈分外不解的是，陆非因说到这里，并不肯往下再说了。
　　“天地间有很多东西都无可解，”陆非因道：“你硬要问个为什么，不是太可笑了吗？”
　　“倒是你遇到的那个女的，”陆非因道：“她是个真正的聻，本来是想吃你的——你却不算是真正的鬼，她便无可奈何而去了。”
　　“她说她叫马大媳妇，”姜祈道：“马大是谁？”
　　“一个恶鬼，魂飞湮灭了三百年了。”陆非因道：“他老婆张氏，原来被流放到黑云山罗刹神处充当苦差。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去了鸦鸣国，看来还是如以前那般凶恶，积习未改啊。”
　　日期：2016-04-23 19:02:00
　　姜祈和陆非因在城隍庙的小吃街转了一圈，随便找了个臭豆腐小吃摊儿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唉——”姜祈摇头道：“我还记得六年前刚来S市的时候呢，这城隍庙也是那时候逛的。后面那么长时间再也没来过了，有些地方似乎也和记忆里不一样了。”
　　他看看手中提着的小笼包，道：“就说这南翔的小笼吧，六年前吃了一次，味道真的很好——现在费了多大劲才买上一笼，味道也不是当初的那样了。”
　　“确实没有你包的包子好吃。”陆非因道。
　　姜祈是会包包子、饺子的，但是家里一直没有绞肉机，所有的馅子都是他自己剁的，每每觉得麻烦，一般都是在学校食堂里吃。
　　“回去还是我自己包，”姜祈下决心要买一台绞肉机，道：“不过你得帮我揉面。”
　　两人在小吃街随便逛了逛，期间陆非因买了香花果供，姜祈在紫锦城里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不过没多久他就出来了，道：“里面有好多操着东北口音的翠商，全是大妈，使劲在那里吹嘘自己有翡翠一手货源，还真有几个人被拉进去看翡翠了——我看她们比北京琉璃厂的摊主还能哄人。”
　　“城隍庙、朱家角、还有南京路这些地方，”姜祈嘟囔道：“全都是在哄骗外地人呢。”
　　两人说着慢慢晃悠进城隍庙里，上海城隍庙殿堂建筑属南方大式建筑，红墙泥瓦，看着有北方的大气，也有南方特色的典雅。庙里有游客，但是人不多。
　　“其实这庙也有点意思，”陆非因道：“有人说是三国时候就修建了，不过看建筑风格，却是明朝的——前朝后寝，和故宫的格局一样。”
　　“是呀，”姜祈由庙前广场踱步到大殿里，道：“后殿有供奉城隍夫人和城隍爷的父母呢。”
　　“我们等会要去父母殿拜一拜，”陆非因道：“上次那个案子，多亏了他们，才得圆满。”

　　姜祈听陆非因说过，当夜城隍殿审案的时候，城隍父亲秦良颢从殿外走进来，深悯其情，特意准许那鬼在阳间照顾父母一段时间，直到孩子生下再回阴间转生。
　　两人在大殿里拜了拜城隍——殿里有一个道士，本来在一旁默默地打坐，看到陆非因，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在蒲团上屏息凝神了。
　　香案上放置着一个小缸，陆非因就取出香烛燃上，拈香拜了三拜，又让姜祈也焚了三柱香。
　　姜祈诚心诚意地也跟着拜了拜，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殿里又进来个两个人。
　　日期：2016-04-23 22:05:00
　　一个中年男子拖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先给城隍磕了好几个头，然后给一直打坐的道士也磕了几个，道：“大师，我来给我儿烧替身来了。”
　　那道士就睁开眼睛，慢悠悠道：“去后面甲子殿烧吧。”

　　那男子站起来抱着一个包裹走了，也不管自己的小孩，就把他留在了大殿里。
　　姜祈看那孩子生得十分可爱，眼睛又大又亮，唇红齿白，脸上身上都肉嘟嘟的，就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城隍塑身，不由得过去逗他玩耍。
　　“嘿，小盆友，”姜祈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你在看什么呀？”
　　“看公爷。”这小孩居然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公爷是谁呀？“姜祈接着问。
　　“城隍爷爷。”他道。
　　“你也知道城隍爷爷？”姜祈接着逗他：“他有什么好看的？”
　　“比你好看。”他道。

　　姜祈差点没噎死，咳嗽一声道：“这孩子——”
　　陆非因在一旁似乎也觉得有意思，好像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姜祈撇了撇嘴，和他一起去后面的甲子殿了。
　　甲子殿也叫元辰殿，里面供奉了许多年岁神灵，也就是太岁神——果然刚才那个牵着孩子来的中年人就在这殿里烧纸。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人居然是背对着神像烧纸的。
　　或许不是纸——姜祈看到那是一个纸做的小人，再仔细看，好像和刚才那个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一样。
　　他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你烧得是什么东西？”

　　那人看了他一眼，接着往火里投了一些纸做的香花果品一类的东西。
　　“这是他孩子的替身，”陆非因道：“他是来给他孩子化解童子命的。”
　　“童子命？”姜祈失声道：“我听说过的呀！”
　　姜祈外婆家所在的村子里，原先就有一个据说是童子命的人。

　　日期：2016-04-24 10:55:00
　　姜祈的外婆还认识这个人，说他是天上的童子转世投胎的，不吃肉，不喝酒，也不能结婚，长到了二十多岁，面貌和小孩一样——起先他死活不同意结婚，但是他妈要抱孙子，硬是给他娶进来一房媳妇。
　　结果，结婚还不到一个月，这人就死了。死得莫名其妙的，好像说啥事都没发生，就是坐在那里没气的。
　　外婆这一辈子没说过谎话，所以这个故事虽然听起来荒诞——但是姜祈还是觉得可能是真的。

　　“您看出来了？”那人道：“我这确实是给我儿子烧替身呢。”
　　等他把手里的东西都烧完，又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磕了头，才站起来跟两人道：“我儿子从小就长得俊，亲戚朋友都喜欢地很，说是像画上走出来的童子。长到现在，常常是一言不发，但说出话来，总令人吃惊。而且体弱多病，去医院还查不出什么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