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现抗战前夕谍战风波:潜伏·1936》
第17节作者:
马营 就在武伯英住院期间,突遭变故,典狱长送来消息,南京方面来人提审,已经把武仲明转到党部羁押审问。武伯英在担心中惶惶度日,四天之后,就接到了给武仲明收尸的通知。武伯英得到通知,当场晕倒在地,不能言语行动。幸亏几个在上海的西北公学老同学帮衬,将尸首收殓火化,他才能带着骨灰重返故乡。想起当年离开西安去上海那个英姿勃发的二弟,成灰而归,武伯英至今心中还痛惜不已。更叫他痛惜的是,自己在杭州将养好身体之后,让二弟落叶归根的好意,却引发了父亲的暴亡,早知道,就不把他的骨灰带回西安了。
沈兰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一个小药瓶子,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八仙桌旁,默默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武伯英从回忆中惊醒,眼里的焦灼尚未退去,看了看妻子:“兰子,我这几天心情不好,今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沈兰挤出一丝笑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丈夫:“你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武伯英低头不语,从药瓶里倒出四粒白色小药片,摊在掌心看了一会儿,一把按进嘴里,喝了口水仰头冲了下去。这是安眠药,自从经过变故后,他从半片逐渐增加到三片,却仍然不起作用。他的睡眠很浅,似乎客房床板下就是一个火山口,似乎壁虎的爬行都能把他惊醒,安眠药无非让人精神恍惚一点,在半梦半醒之间养养精神。这几天,他又增加了一片,可还是没什么效果。
沈兰幽幽道:“你把这些年的情分,似乎都忘了个精光,就像换了一个人。”
武伯英讶异地看着她,然后笑了一下,伸手拉起她的手:“你怎么了?别胡思乱想了,原因我都告诉你了。”
沈兰轻轻抽出手掌,在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扭头看着墙壁:“我心里的疙瘩,不是你几句话就能解开的。要知道,你的变化,我最清楚不过。你可能忘了,结婚之前我们恋爱了五年时间。我却都记得,一分一毫,一时一刻都记得。我是你的老婆,春江水暖鸭先知,你现在变得也太多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武伯英轻声叹道:“夫妻间如果失去了包容,那也就走到头了。”
沈兰被这句话噎住了,一时间没了主意,有些恐慌。自己今晚的逼迫,反倒要把这希望也要毁了似的,于是有些六神无主,无所适从。
武伯英眼中满是疲惫:“我刚吃了药,有些困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沈兰幽怨地看了丈夫一眼,鬼使神差般转过身去,默默地回了卧室,顺手关上了房门。丈夫在饭桌上的无礼,自己当场没有发作,但毕竟尊严受到了侵犯,想着回来家里找他算算小账。却突然发现在丈夫那里,自己变得轻巧不已,居然连走到头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这还怎么算账。既然轻巧不已,当然没有算账的资本,只好再轻巧一步,沈兰觉得自己的阵地,在一步步退让之中,丧失殆尽。
武伯英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愧疚,但是这愧疚却从不敢在她面前展露,不是怕她难过,而是怕自己坚持不住,只好坚冷如冰。
翌日夜,武伯英履马老三之约,按时来到恒泰当铺。铺面大门紧闭,偏门旁挑着一盏灯笼,闪着昏黄的亮光。当铺匾额上还写着原来的名字,只是换了马老三做主人,他有侄子撑腰,生意做得更大了。这座庭院原是湘子庙老林家的祖产,后代败坏,把前房店面租给武父开当铺。没几年,林家抽鸦片的儿子连厢房一起卖给了武家,前房做铺面,厢房做账房。马老三接手之后,也不知把林家老小撵往何处,将后面两进房子都吃了。挂着羊头卖狗肉,开起了地下烟馆,当铺还在,半死不活地粉饰非法勾当。民国明令禁止鸦片,马老三却把暗烟档子几乎公开,谁都不怕。这也难怪,就连中央军都是“双枪将”,只要州官能放火,他马二杆子就敢点天灯。
《潜伏·1936》 第五章(6)
当铺还是武家的时候,每逢假期和年关,武伯英都要帮父亲来盘点算账,这里的一桌一椅都非常熟悉,就算风高月黑不打灯,闭着眼睛走遍角角落落,也不会碰了鼻子磕了额头。他清清楚楚记得,以前那个扎柜的刘相,是个老色迷,每有年轻女子经过门口,都要出神张望。前来当当的,以女人、小孩居多,男人要么抹不下面子,要么就有个抽烟烂赌的毛病,身困体乏,懒得来当铺。遇见标致的娘们,刘相总要借机揩油,拿言语调戏人家,有时候碰着那风*打浪的,还真能落着点荤腥,于是乐此不疲,为此父亲没少收拾他。
武伯英想起往事,不由得笑了,穿过偏门,继续朝里面走去。烟档子今天出奇的宁静,窗户黑魆魆地没有一丝亮光,连烧烟泡的油灯也没点亮一盏,更没有人影往来。只有厢房亮着一盏电灯,灯光透过敞开的房门射到院中,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光柱,如同圈定了一块开挖的墓坑。诡异的气氛,让武伯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慢下脚步,站在方形光影中,朝厢房里看去,如同舞台上的主角,被灯光打得通体明亮。
厢房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看身形似是马老三,迎面的光线强烈,难以辨认。
武伯英心中刚叫了声“不好”,十几个枪口从四周的黑暗中升起,齐刷刷对准了武伯英,把他围在中间。一个黑影闪进光影里,是丨警丨察局一分局局长李廷芳,阴冷低沉地说:“不要动,动,就打死你。”
武伯英知道自己上当了,微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任由他们捆上麻绳。
李廷芳见五花大绑的武伯英完全没有了危险,走上来提了提他后颈上绳索,挥手一个耳光:“妈的,凭你是党部的,什么人都敢杀!”
武伯英原以为是马老三导演的“还钱”闹剧,听见杀人也是一惊:“我是冤枉的!”
李廷芳又是一个耳光:“人赃并获,你还敢说冤枉,妈的!”然后摆摆头,两个手下左右一推武伯英,李廷芳趁势拽住脖口的绳子,朝厢房门狠劲一拽,“冤枉,让你死个明白!”
马老三仰面躺在太师椅上,嘴巴微张,眉心一个血孔,边沿皮肉鼓胀,一条血线沿着鼻凹流下,凝固在嘴角。
武伯英挣扎着被推到尸体前,抬眼看了看,立刻认定是胡汉良搞鬼,觉得这个牛头背定了,又存着白不能黑的信念,加之对这些喽啰喊冤也于事无补,于是不再反抗。
“我要见你们马局长。”
“你见阎王吧。”李廷芳挥手,“带走!”
喽啰们上来拥住武伯英,如临大敌得有些过分,叫嚷着出了厢房门。院里和各个屋子都打开了电灯,一时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群人又推搡着武伯英出了院门,藏在街角的汽车被开了过来,把他塞了进去。
李廷芳没有走,朝烟档的正房看了两眼,大声指挥院子里留下的喽啰:“都动弹起来,把尸首先收殓了,准备给老爷子办丧事!”
正房的石基上站着两个黑影,看着眼前一切沉默不语。直到武伯英被押出院门,其中一个先开口,是丨警丨察局长马志贤,身着便装,他眼如鹰鹫,留着美式小胡子,上唇边薄薄细细一道:“好一折白虎节堂夜献刀。”
齐北没有回应,拿眼冷冷看着他。
“妈的,胡汉良也太毒了,为了五万美元,就要了我三爸的命,我三爸这把宝刀,虽说老了,就值那么一点钱?”
齐北悠悠道:“不怪胡汉良,你忘了,股票那件事?”
《潜伏·1936》 第五章(7)
“那能弄多少钱,就没有一点儿余地了吗?”
“扰乱金融,扰乱经济,扰乱治安,扰乱舆论,再杀三回都不够。”
“反正我不服,先斩后奏,人都打死了才通知我。齐老师,学生也可以这样认为,这是你们党调处向我们军特处叫板。”
“上海股票交易所幕后老板你知道姓什么?”齐北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姓孔,我的话,到此为止。”
马志贤听后非常惊讶,思索了片刻,改变了态度:“唉,这老东西,要不是我三爸,轮不到你们,我早就把他收拾了!”
“你能有这个态度,一切都好说。”齐北盯住站在院子中央的李廷芳,“我刚才说了,不能拷打,李廷芳刚才打了,没把我的话当话。”
马志贤笑笑:“一点下马威。”
齐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也不行,如果他少了一根毫毛,就是你们军特处向我们党调处叫板。”
马志贤笑容不改,掏出烟盒,递给齐北一支烟卷:“精诚团结,重中之重。”
齐北挥手拒绝:“你忘了?我不吸烟。”
马志贤顺手把纸烟塞进自己嘴里点着:“我的脸面,这次算是丢大发了。”
齐北回到西楼,胡汉良一伙已经恭候多时,剑拔弩张的样子。党部周围添加了暗哨,西楼门口增加了明哨,武器库里的机枪都摆了出来,准备随时和马志贤火并。看见齐北的汽车,胡汉良第一个冲出来,上前打开车门。
齐北没有搭理他,径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胡汉良紧紧跟随,一同走进门厅,兴奋夹杂着恐惧:“马志贤啥反应?”
“你这么怕他?”
“能不怕吗?我把他先人杀了。”
齐北顿步而立,伸手指指头顶,把十分得意压成两分:“为了乌纱,你杀他十个先人,他也不会气恼。”
齐北说完走上楼梯,胡汉良紧跟不放:“会不会是假装不生气,过后又来找麻烦?这人是个鬼难缠,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怕你,暂时相安无事。不怕我,你一走,他又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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