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川叹气道,“都给了那个行馆的老板了。”
稍后两人站在街边,面面相觑。在山里时疲于奔命向往驿站,如今到了驿站,却察觉生活的窘迫起来,无钱寸步难行。
花鹿儿开口安慰,“不要紧的,姐姐,我穿着这身衣服也挺好。”
小川口中应着,“甚好。”心里却在掂量,等下住行馆、吃食,都是要花钱的,眼下分文没有,铜贝这东西,可是一时半会儿变不来。若是她一人,有钱无钱,生活无甚两样,她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可是,花鹿儿一样都少不了。
太阳终于落了山,位于驿站中央的篝火升了起来,一些贫民渐渐聚集在篝火边上,互相簇拥着聊以取暖。他们大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以乞人为主。人群中却有个打扮齐整的男子,浑身上下均是华服,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形容,只能看见盘着的一双腿颀长,背也挺得笔直。男子头上亦带着罩帽,整张面孔全隐,令小川稍觉不安。她带着花鹿儿择了个距离那个男子稍远的地,坐下,暗中观察了一阵。男子并无异状,她遂略放了心,掏出白日收藏的那块烤茎,先放在火边烤热乎了,然后递给花鹿儿。
花鹿儿接过块茎捧在手里,盯着熊熊火光发了阵呆。
“小哥儿,”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惊动了花鹿儿,“你手里的东西,撕下的皮,给我,好么?”
花鹿儿循声转头,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乞人老头,大约是生着病,脸色蜡黄。他便将手中块茎一分为二,选了较大的一半递了过去。老乞人道着谢,果然连着外面的焦黑硬皮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和花鹿儿说起话来,“小哥儿,瞧你年岁不大,怎地一人在外流浪?”
花鹿儿偏头看了看小川,小川正在闭目养神。“我不是一人,”花鹿儿答道,“这是我姐姐。”
“哦…”老乞人应着,递过来一个水壶,“喝水不喝?”
花鹿儿想接过水壶,眼神瞟到一边,看见小川非常微弱的摇了摇头,遂拒绝道,“我不渴。”
老乞人也不介意,收回水壶继续道,“瞧你们模样,只怕在外头也飘了不少时候了,只是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去找份工?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点铜贝过点安生日子吧。不像我啊,老了,做啥也不动了…”
小川张开眼,问,“老人家,可有赚快钱的法子?”
“快钱?”老乞人一愣,上下打量着小川,“有倒是有,就是不见的适合姑娘。”
“可否请教?”小川坚持。
“若是男子,莫过于做匪做贼,女子呢,”老乞人眯了眼,拖长了调子,“若是有几分姿色,有一技之长,去唱游班待上一待便好。这些路子虽然不正,却是赚快钱最便捷的法子。”
唱游班,就是歌舞伎班,一群艳丽娇娘,边游边唱,以笑换钱,若是遇上了看的顺眼的,两情相悦共度春宵也属平常。
花鹿儿当即表示反对,“姐姐,唱游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苦就苦点,等到了胡余就好办了!”
“去胡余?”老乞人惊叹道,“光靠脚走,身体健壮的男子也得走个十余日,若是你这样的孩子,起码二十日起。这一路上,没吃没喝的,能活着到那里么?”
另有人听取了他们的话,笑将起来,“唱游班不好?有什么不好?唱游班里的女人又多情又温暖,还善解人意,去了那里哪怕不做什么,和她们说说话,听她们唱唱歌,看她们跳跳舞,这一世也没白活!”
这番话遭到了取笑,“说得像是你去过唱游班一样,做梦哩!”
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转到了唱游班上。
苦寂地旅途,悲惨的人生,能在这样一堆火边上说一说唱游班里的香艳女人,让这群乞人体验到了些微的轻松惬意,篝火边的气氛变得活波起来。
笑闹声中,老乞人对小川道,“若是你真想赚快钱,眼下倒是有个机会,有个叫晏然的唱游班刚经过这里,好像是往过仙桥去了,若是你们现在启程去追,明日下午应是能赶上。”
花鹿儿有些焦虑,拉着小川的衣角猛摇着头,“姐姐,万万不可,一定还有其他法子!”
小川没拿定主意,她不善音律与舞蹈,更不可能以色侍人,却不知在唱游班这样的地方能否寻得一席之地,心中将’过仙桥’这个地方记了下来。
清晨悄然降临,篝火已经熄灭许久,轻烟只留下淡淡痕迹。青天尽头,几只飞鸟惶惶而过,随后隐入厚而沉重的云层之中。
今日只怕将继续无阳。
小川睁开眼,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人,警惕的站了起来。
是那个隐去了面目的华服男子,他在离小川及花鹿儿几身开外之地停下,两道视线从罩帽下射出落在小川脸上,似审度亦似探寻。
小川心内奇怪,为减少事端,她已经用面巾遮住了面庞,为何此人目光如此执着,竟似能看见她面目一般?“尊驾可是有事?”
“想赚快钱?”华服男子发声道。他的声音醇厚带磁,有似曾相识之感。小川恍了许久的神,这才点头,回问,“尊驾为何有此一问?”
男子远远朝小川抛来一样东西,小川伸出木拐接下,却见一个墨绿色绣金线的钱袋子挂在了木拐之上,沉甸甸的。小川挑着那钱袋,“敢问…?”刚开了头,话便被男子截下,“给你个机会,赚笔快钱。”
“哦?”小川不敢轻易相信。
“这是酬劳,送我去九幽!”男子说出条件。
小川将木拐一振,那钱袋便如张了眼睛一般朝华服男子那头飞去,“这个活儿接不了,”小川道,“我们要去胡余,不顺路。”
“即是如此,我便委屈一下,我先跟你们去胡余,而后你再送我去九幽,怎样?”华服男子却似料到了小川的拒绝,边好整以暇回边接住了飞回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铜贝在钱袋碰撞而发出的清脆撞音落在小川耳里,让她犹豫起来。
在一旁的花鹿儿被二人对话惊醒,听了几句,不由睁眼坐起,看着那华服男子问,“你是什么人?”在得知对方的目的地是九黎部落的中镇时,他便对此人升起了敌意。
什么样的人,会在这样的时候要求前往九幽城?
小川也问,“此去九幽,若是先往胡余,路程将长出一倍不止,你究竟是什么人、此举意欲何为?”
那男子潇潇洒洒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是九黎人,去九幽实乃返家。你也说过,此去九幽路途遥远,加之如今九黎与神农罅隙已生,大战一触即发,路上恐不太平。我看这位姑娘身手似是不错,又是本地人,你们需要钱,我需要保镖,因此便有此提议。”
这番言语实在坦荡而毫不设防,周围被惊醒的乞人们具都露出复杂表情。九黎屠了边境四村的消息早已传遍神农部落,如今神农人对九黎又怕又恨,若是遇见了落单的九黎人,只怕便能群起而攻之,更勿论这个九黎人身家富裕。
乞人们纷纷站起,彼此用眼神交流,心中所想正在慢慢达成一致。
小川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伸手拉起花鹿儿,将他带到自己身后,边上有人轻声提示,“姑娘,别做声,看戏吧…”正是昨夜受了恩惠的老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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