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目瞪口呆了半晌，一步上前抱住了陆非因的胳膊叫起来：“土豪——我以后就跟你混了！以后你还有啥工作需要，我决不推辞随叫随到，包你满意！”
　　“注意影响。”陆非因咳嗽了一声，看了看窗外，道：“一个兔毫盏就让你这么没节操了，那我那天要是挑了那个天目盏，你是不是准备要卖身了？”
　　“曜变天目盏？”姜祈想起了，问道：“那东西多少钱呢？”
　　“有市无价，”陆非因道：“要是讲价，最起码也是三亿以上了。”

　　“我艹——”姜祈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奇怪，那宋小姐让你随便挑，还有那个田老，都问你为什么不选那个天目盏？”
　　“你觉得我动动嘴皮子，就堂而皇之地收人家上亿的东西——可能吗？”陆非因好笑道：“再说，珍宝再好，也无非是一次性的买卖，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不会剩下多少人情。”
　　“你眼光倒是长远啊陆先生，”姜祈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短期回报肯定不如长远投资，你如此识趣，对方必然也有了与你深交的意愿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姜祈不论白天心理建设地再好，也有点不由自主地发慌了。
　　“不要怕，”陆非因道：“我想你应该是不被她魅惑的。”

　　“你也看出了我定力非常了？”姜祈乐起来。
　　“你对元稹的诗词一问三不知，她和你有什么共同语言？”陆非因好笑道：“任她舌灿莲花，你自不动如山——说白了，你就充木头就行了，等我设禁制捉住她的原形。”
　　“真的就沉默就行了？”姜祈不信道：“万一她发怒了怎么办？”
　　“你要是不想沉默，你就跟她虚与委蛇也可以，”陆非因道：“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套问出她的本体是什么东西，藏在这宅子的什么地方。”
　　“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大啊，”姜祈倒吸一口气，挠了挠头，道：“我要是会扯皮，早就有女票了，哪能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
　　陆非因轻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去接近那精魅吗——因为你还是童男，元阳未泄啊。”
　　回答他的是姜祈用力扔过来的枕头。
　　等到了晚上，姜祈就躺在卧房里，陷入了心跳如鼓的等待中。
　　日期：2016-04-13 13:41:00
　　睡得迷迷糊糊地，姜祈隐约听到了一个女子缠绵哀婉的怨叹声。

　　姜祈一下子就再无睡意。
　　他想起陆非因对他说的：“这次的梦不是清明梦，而是你的魂魄出体了——你不要怕，枕下有玉貘，魂魄走不了太远，而且勾你出体的这个精魅的本体也在这宅子里，也脱不出去。”
　　“只不过千万要记得，不要回头看。”陆非因的话依稀还在耳边。
　　姜祈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到漏窗那里，倚着一个窈窕的女子，上身深红窄袖短衫、下著石榴色曳地长裙，身姿曼丽婉约，而那轻叹声就是从她这里发出的。
　　姜祈走了过去，他忍不住想看一看这女子的容貌。
　　可惜当他看清了这女子的容貌之后，反而忍不住有些失望。
　　因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闭月羞花尽态极妍的容色，这女子的相貌最多只能算端正清秀，而且看上去年岁也不是韶华正好的时候了。

　　不过细看之下，眼睛倒很出彩，又细又柔，顾盼之间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很有点明眸善睐的意思。
　　“你来了，”那女子轻声细语地唤他：“微之。”
　　“呃——我不是微之，”姜祈诚恳道：“你说的微之是谁？”
　　“我说的微之，是东川监察御史元稹。”她娥眉深蹙，道：“客人从哪儿来，是从东都洛阳而来吗？可知道元微之的消息——蜀中闭塞，消息不通，微之已经很久没有信传来了。”

　　“你是谁？”姜祈不动声色地问她：“和元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听他的消息？”
　　“我是西川女校书薛涛。”她这样道。
　　姜祈仔细回想着这个名字，可惜还是一无所获——他暗自决定以后要多补习一些文化知识。
　　他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你说的那个元稹，可是写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诗人元稹？”

　　“正是他，”薛涛道：“这句诗，是微之为他的亡妻写的，名叫《离思》，共有五首。”
　　看来不是元稹的老婆了，说不得是他的情人——那元稹如此一个风流子，身边岂会缺了女人，可不就和苏东坡一样，笔下怀念着亡妻，身边却红粉佳人无数。
　　姜祈想到这里，便问道：“你与他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我也不知，”她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好像等了很久，可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那你为什么要等他——”姜祈追问道：“你是他什么人呢？”
　　“他曾许我，鸳鸯好谐。”薛涛的眼里闪烁着光彩，道：“白头之约，中心难忘。”

　　日期：2016-04-13 22:45:00
　　姜祈话到了嘴边，终究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道：“你们相好的时候，是在他有了妻子之前，还是之后？”
　　“我与他相会于梓州，那一年是元和四年春三月。”薛涛道：“他奉命出使剑南，家中妻女都留在了东都，不曾跟随。”

　　姜祈点点头，道：“有了妻女，却和你有了私情——你什么打算呢，你要做妾吗？”
　　“韦夫人在当年七月便去世了，”她道：“微之心神大恸，不久就回东都奔丧了。我写信问劳他，他忙于案牍，而且居官不定，回信很少——不过酬和中，他以司马相如自居，而将我称为卓氏。”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看来元稹确实对她许过承诺了。
　　“后来呢？”姜祈问。
　　“后来——”薛涛想了一会儿，垂下眼帘：“我就一直等待着，等着他来实现自己的承诺。”
　　姜祈看到她面颊太阳穴处以胭脂染绘的两道红色的月牙形纹饰，在她蹙眉的时候，状如伤痕。
　　“我想他不记得你了，”姜祈道：“取次花丛懒回顾，这是他自己说的——男子最是负心薄幸，就你还相信他会回来找你。”

　　“他记得我，他会回来的。”那女子坚持道。
　　“你知道元稹曾经写了一本传奇，《会真记》，”姜祈毫不留情道：“他就是里面始乱终弃的张生的原型——他和崔氏相恋，为了权势抛弃了她，却又把恶名加给了崔氏，说她‘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对这样风流浪荡、德行不足的人，你还痴心不改吗？”
　　“不，不是——”薛涛径自摇头道：“微之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姜祈看她双肩耸动，知她心神动摇，便接着道：“这个崔氏，家中是巨富——尚且要被元稹抛弃，无非是无益于他的仕宦之途。他中进士之后步入宦场，与京都贵人交游，想来韦夫人，出身名门吧？那么薛涛你，是什么出身呢——是官家小姐吗？有益于他的仕途吗？”
　　锥心之言说出来，面前这女子终于不再是温柔如水的模样了。
　　她的神色阴郁，面沉似水，嘴角还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语气却比刚才愈发温柔了，不过这样的语气听在姜祈的耳朵里，却平添了恐惧。